仆众在主院中来回走动,匆忙去请的大夫提着药箱进主屋,换衣擦洗,端茶煎药,搭脉问诊,江棠镜只靠着枕头,闭眼不动。
急血攻心,但他没有失去意识,只想好好静一静。
他感到王小花站在床边,她的手好像伸近了,差点就搭在他肩上,然后她还是静悄悄地走开。
一片死寂的屋子,夜晚已至。江棠镜强迫自己不要再想旁的,只去想事已至此,还可作何准备。
门再打开。属于孩子的细小声音,似乎很满意,很长地哼着,在外头晃荡。良久,声音渐渐消失,脚步声走了进来。
江棠镜睁着眼。
王小花身形笔直,并没有被手中的重量影响,她一向如此,高挑有力,在哪里都能很好。
她停下来,看了看怀里睡着的孩子,忽然红了眼睛,又好像在笑,低头亲了亲她嘟嘟的脸。
她说着,“旭阳是你的孩子。我没有跟别人在一起过。”
“我生性不大喜欢孩子,这不是你的问题。我能做到最多的,就是这样了。如果让你心有疑虑,对不起。”
江棠镜终于伸了伸手,她把孩子放在他怀里,自己只站在旁边。
“你好些了吗?”
“嗯。”
“……你要怎么办?”
他直看着女儿熟睡的小脸:“明天再说吧,”随即再看了孩子很久很久,才又交给她。
亲自看乳母把孩子照顾睡下,王小花再回到屋里,看江棠镜已躺下了,便也脱了外衣,进了被子里。她想靠他近一点,弥补一点今日的嫌隙,他已翻身上来,无声把她压在身下。
“啊——”
她想问他白日急血攻心,现下是否还好,最后只咬牙不再出声。他虽有所克制,但相比之前还是粗暴急切,仿佛要把所有的精力花在这里。王小花用力搂着他脖颈,承受了一下又一下,直到噙着泪晕厥过去,也不知道他停下了没有。
夜已全黑。睡去了似乎许久,江棠镜忽然被惊醒,身子被搂得严丝合缝,紧密无间,王小花双臂抱住他脖子,脑袋窝在他颈窝里,眼睫触到裸露的肌理,呼吸错乱。
她做噩梦了。
他摸了摸她头发,感到她身子一僵:“老大?你醒了?”
江棠镜应了一声,问道:“梦到什么了?”
她摇头。
“你不要死。”
他一怔,用力拥住她:“放心,我不会死。”
怀里的脑袋点了点头,他睡意已经消散大半,视线看着黑暗中若隐若现的轻浅轮廓,又冷声补充:“不过哪怕我死了,你也别想跟赵晨晨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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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起来,床边已经摆好了衣裳,江棠镜不在床上。王小花匆忙穿好衣服,却发觉这是一身适合外出的窄袖衣装,心中不由惊疑,快步走了出去。
主院外是一驾齐整的车马,王管家后背有点佝偻,听得动静回身过来,面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夫人,可以上路了。”
上路?“去哪儿?”
王管家摇头表示不知道,看她四处寻找江棠镜,叹气道:“将军带大小姐去院子里走走,待会夫人和大小姐,一起出发。”
“他不去吗?”
王管家再摇了摇头。
江棠镜抱着旭阳慢慢从那边走来,王小花几步上去:“你这是做什么?我说过了,不用你护着我。要走就一起走。”
他亲了亲孩子的脸,放进她怀里:“上车吧。”
“不行。”
江棠镜抓住她胳膊就往马车带:“我已经做过安排。那里没有人知道你们是谁。我这边妥当了,就去寻你。”
“你这边怎么妥当?”王小花追问,双目发红。据她所见,他自两年前走出了那一步,现下怕是无论如何都再难妥当了,哪怕她杀了自己,也是覆水难收,难救得他:“你说啊,你这边怎么个妥当法?!”
“……我自有办法。”
他推她进马车里坐下,看着茫然不知他们在干什么的孩子:“好好照顾旭阳。”
“江棠镜!”
马车门从外面封住了,车帘拉开,王小花伸头出来叫着,马车已经开始上路,她再叫一声,江棠镜终于抬足奔去,停在马车旁,她伸手扶着他脸,吻了他一下。
“你不能有事,”她定看着他,“答应我。”
“好。”
他应了一声,最终还是停下步子,看着她的目光在马车里远去,消失在路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