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府新宅是迎亲之地,靳夫人还要盯着府中别处,府中迎亲的事情同样出不得差错。靳夫人便也没在白苏墨屋中久待,临行前, 寻了屋中的喜娘问可有给新娘子备吃食?
自迎亲的队伍抵达钱府新宅起,苏墨应当就没有太多空闲时间,今日又是寅时便起了, 靳夫人是怕她饿着。
喜娘应了声都准备了,靳夫人才放心点头。
末了,靳夫人又俯身,替白苏墨理了理鬓间的碎发, 温柔道:“今日是你同誉儿的大喜日子, 放轻松,不是难事。”
分明是打趣话,言罢笑笑。
白苏墨也跟着笑了笑。
待得靳夫人出了门, 喜娘果真将准备的餐食端了上来。
白苏墨见得都是易实用的坚果和果脯, 没有饭菜之类。
喜娘解释道:“新娘子先垫着些,等洞房之礼后再大饱口福,眼下若是将新娘妆弄花了倒是还好些, 可若是将吉服弄脏了便得不偿失了。”
白苏墨昨日便听喜娘简单提过,也自是有心里准备的。
遂而颔首。
坚果和果脯用起来便方便了不少, 白苏墨自顾着往嘴里送。
流知细心, 端了水来。
白苏墨感激一瞥。
先前倒还不怎么觉得, 等餐盘里的坚果和果脯下肚, 白苏墨才晓自己先前应是真的饿了。寅时四刻便醒,一刻也没停下,等到用餐的时候,迎亲队伍许是都快到了。
白苏墨又唤了流知接杯水来。
流知应好,正准备转身,外隔间内便有脚步声传来。
脚步声不似早前出入的丫鬟婢子匆忙,白苏墨抬眸,正好见得梅老太太的身影。
“外祖母……”她放下餐盘,起身朝梅老太太身边走来。
“别起来了,”梅老太太连忙伸手示意她坐下,一面道:“一大早便折腾起了,先把东西吃了再说。”
梅老太太进屋时瞧得清清楚楚,应是饿了。
可诸如白苏墨这样的世家千金,便是饿了,也有教养,吃得不急不慢,分毫不见狼吞虎咽之色。可白苏墨是梅老太太的亲外孙女,尤其是小时候,更是梅老太太一手教养大的,旁人看不出来倒也罢了,梅老太太哪能看不出来?
外祖母最是知晓她的,白苏墨也不推辞。
宝澶机灵,同胭脂两人一道搬了椅子到梅老太太近前,这梳妆镜前,也没有的旁的桌椅了,梅老太太年事已高,总不能一直站着。
这些事情,宝澶惯来用心。
白苏墨朝她笑笑。
刘嬷嬷便扶了梅老太太落座。
梅老太太昨日是见过白苏墨穿这身新娘喜服的,昨日已觉惊艳,只是到了今日,这新娘妆一画上,周遭的喜娘上前簇拥着,又是另一番景象。
“好看。”梅老太太莞尔,“好看……”
许是激动,连连两句都是重复的同一个词汇。
“好看……”等到第三遍时,声音都有些许更咽,面上先前的笑意再崩不住,直直化为了有些抑制不住的伤心与不舍。
梅老太太一抹泪,白苏墨赶紧将手中的坚果放下,起身上前,一面抚着外祖母的背,一面接过流知替上前来的手帕,轻轻替梅老太太擦拭眼泪。
梅老太太一面摇头,一面自她手中手中接过手帕,更咽道:“囡囡,外祖母是替你高兴,替你爹你娘高兴……”
白苏墨微怔。
梅老太太眼中含着泪,一边用手帕擦拭,一边强挤着笑意道:“我们囡囡出嫁了,若是你爹你娘能见到该是多好的事,看着我们囡囡长大,出阁……”
梅老太太其实分明不是想说这些,却似话从心底中来一般,压都压不住。
刘嬷嬷轻声道:“老夫人,今日是小姐大喜日子,怎么说起这些来了……”
梅老太太便颔首,是不当说。
白苏墨却宽慰道:“外祖母,爹娘一定能看到。”
梅老太太微顿,既而连连点头:“囡囡说的是,能看到,能看到!”
白苏墨才轻轻笑了笑,遂又抬了双臂放在梅老太太膝盖上,头枕着双臂,似幼时撒娇般,依靠在梅老太太膝上,垂着眸。
流知,宝澶,胭脂,平燕和尹玉几人不说,屋中的喜娘心中都有感触。
平素见过多的新娘子都是父母送别,今日的新娘子父母过世了,陪在身边的是祖父和外祖母。当下,白苏墨平静倚在梅老太太膝上,双目垂眸,这模样却份外让人动容。
许多不舍是道不出的。
反而越是这样平静的依赖,却越是让人心底跟着跌宕起伏着。有喜娘跟着“喜极而泣”的,轻声道,“我亦想我外祖母了……”
梅老太太略作迟疑,还是伸手抚上她的头顶,轻轻抚了抚,“誉儿是值得托付的人,我同你爷爷都放心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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