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她突然问他要不要试试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坏掉了,直到她对着那个什么凉什么棚吼着,说他是她的男朋友,他才真得敢去相信,那种感觉犹如一脚踩在那云端上,随时都要快乐地死去似的。
可是从那天开始,连他自己都觉得他和许幸然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
他拼尽全力想对着她好,她也努力地照单全收。只要许幸然她对他投来一个关切的眼神或是说了一句什么暖心的话,都会让他兴奋上半天,靓靓还一本正经地劝过他,别陷那么深,可他哪管得住自己啊。
可一旦到了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不是说些之前小时候的事,就是讲靓靓啊嘎子啊或是其它一些客套的废话,基本上没有什么共同的话题。
仔细想想,其实两人手都没怎么牵过,更别说亲吻啊拥抱什么的。他有时候也想亲近她,可一靠近就总觉得浑身上下的不对劲,现在想想就是一种别扭,怪怪的感觉。
这哪像是恋爱啊?
而今天,许幸然在得知自己卖血换钱,竟然口口声声地说着,要写借条给他,她不要欠他什么,这又算什么意思啊?
林之俊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一只斗败了的公鸡似地,只能颓然地坐在哪儿,身旁的许幸然在想些什么,他猜不出来。
公交车到了某一站停了下来,许幸然突然站了起来便匆匆下车,林之俊赶忙追上她问,“这还没到呢,怎么这么着急下车了?”
她指指身后的弄堂小菜场道,“我去给你买二两猪肝,帮你把血补回来。”
林之俊灰暗的眸子突然一亮,盯着她的巴掌小脸咬着嘴唇看着她。
“答应我,以后别再去卖血了。”许幸然看着地面上自己一双雪白的运动鞋,低声说道。
“可你妈妈这病,你这点工资怎么扛得起?”
“我自己会想办法。”
“许幸然?”嘴巴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的硬,林之俊真是拿她没折。
“大不了,就像你之前说的,我们回z市。”虽是这般说,可她的心底还是腾起了丝丝的疼痛与不舍。
“……”
“总之,你答应我,不要再去卖血了。还有,你脸上的乌青是怎么回事?”
林之俊挠挠脑袋,“跟人家打架打的。这年头,缺钱的人都上医院,不就为抢个献血的名额嘛!”
许幸然叹了口气,“那你答应我,好不好?不要再去做这种事。你要是出事了,靓靓还有……还有我以后怎么办?”
这句话,许幸然虽然讲得轻,可却像一支强力的兴奋剂打在了他的身上,唤醒着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
他重重地点点头,心里头一个激动,眼角的泪都快蹦了出来,直把呆若木鸡的许幸然搂进自己的怀里。
忽然有刺耳的汽车喇叭声被猛地拍响,许幸然缩在林之俊的怀里斜眼望去,一辆白色的路虎擦着街沿呼啸着疾驰而过……
许幸然心头巨震,这车怎么就这么眼熟?
难道是……他?
*
六月初的傍晚,夕阳渐渐地隐去,清新的微风拂面而来,像极了一双温柔的手。黄昏降落,小区里的路灯一盏一盏地被点亮,橙黄的光线,透过交错的树落在白色路虎的车身上,染成了一片暖色。
梁展鹏坐在自己的车里,手放在车窗上,深不见底的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后视镜里的画面。
直到看见许幸然和林之俊出现,他才打开了车门,扬着一张漫不经心的脸下了车。
走过来的两人,手里各自拎着一些刚从弄堂菜场里买来的新鲜菜,等看清楚下车的人是谁,皆是一愣,不免停下了脚步。
梁展鹏颀长的身子就站在他们的对面,傍晚的柔光把他深邃的五官照得有些不真实,冷漠的俊脸上显露出来寡淡的眼神,也只有在望向许幸然的时候才会带来深不见底的织热。
这样别有用心的温度一下子就烫到了她的脸,她听到心脏快速跳动的声音,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你……”
本想说“你出院了?”,可却被身旁的林之俊截断了她原本要说的话,“你来干嘛?”
梁展鹏没开口,眸子却始终锁着许幸然看。许幸然下意识地拉了拉林之俊,心口胀胀的,莫名的一阵潮热从心底升起迅速烧至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