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半晌才问道:“你觉得你之前嫁给我,是我在和你玩的一种游戏?”
苏焕摇头坦然道:“没有,我们属于两厢情愿嘛,是我自己太臆想飘飘了。”
“你现在不是臆想,我真的要你跟我回去。”戴遇城一脸严肃的看着苏焕,这是他在苏焕面前能低下的最低态度。
然而
苏焕不耐烦了:“戴遇城我们之间没有深仇大恨吧?”
戴遇城:“什么意思?”
苏焕颇有耐心的说道:“没什么意思。你别影响我做生意了,你待在这里都没人来光顾我的摊子了。”
她不想对戴遇城发火。
她知道发火没用,这个社会就是强者的话语权,对错都是他来裁决,你对他发火只会更可笑,更可怜。
戴遇城从兜里掏出一叠钱递给她。
苏焕看了看,摇头。
“老公给你的钱,为什么不拿着?”他问道。
苏焕自嘲的笑:“戴遇城你非要我把话说得透透彻彻,非要连一点尊严都不给我吗?”
“好啊,我等着你把话说透彻。”戴遇城倒很想听她的透彻话是什么话,他在想,她的透彻话里有多少要求?
只要是她的要求,他会满足她。
他也在心里嘲笑自己,如今她在他这里也水涨船高了。
苏焕索性将自己的包袱卷卷好,挎身上,看着戴遇城:“你看到这条街上摆地摊的人了么?”
戴遇城:“……”不正在看吗。
“这里每一个摆地摊的人,都是早晨四五点钟就要起床有的甚至更早,去批货,然后白天分类,然后中午休息一阵子,到了晚上五六点钟开始摆摊,一直摆到夜里十二点,有时候更晚。”
戴遇城不知道苏焕为什么这样说。
苏焕没停:“这里摆地摊的人包括我在内,虽然辛苦,可也不少挣,每天二三百块钱总是有的,月入万不是问题,这些钱在你看来可能就是你一顿饭,然而这在绝大部分人的眼中,足够解决温饱了。然而即便是这样,我以前也没有摸索到这条路子。”
“以前的我,在公司里上班,一个月五六千块钱薪水,公司的女上司压榨我,男上司嫌我土看不起我,就连和我一起合租的劳改犯蓝忆荞都压我一头,经常拿话呵斥我,别看蓝忆荞是个刚出狱的女囚犯,可她藏在衣橱里一套一套的衣服全都是大牌,那时候的我别提多嫉妒荞荞。”
“我一门心思想找个有钱男朋友,在我女上司,男上司,荞荞,以及我老家的那些看不起我的老乡们面前扬眉吐气一回,让他们以后再也不敢欺凌我。”
“我的机会还不错。有的女孩做一辈子豪门梦,也只是梦。而我,做了二十六年豪门梦,有一天我真的嫁入豪门了,得知你要娶我的那一天,我一晚上没睡着,好不容易天胧明的时候睡着了,我笑醒了。”
“好笑吧。”苏焕对着戴遇城笑的十分敞亮。
戴遇城:“……”
“这就是屌丝女啊。本以为你会给我一个奢华婚礼,我能把我的爸妈从老家接过来,能把那些看不起我的同事,以及荞荞都请过来参加我的婚礼呢。其实,从你带我领结婚证那天,我的梦就跟洗衣粉泡沫似的,破灭的非常快,连个声响都没有。”
“洗衣粉泡沫你见过吗?”苏焕饶有兴趣的看着戴遇城。
戴遇城:“……”
“你应该没见过,因为你的衣服都是佣人给你洗,后来我嫁给你我给你洗,你从来也没有见过洗衣粉泡沫。”
“洗衣粉泡沫就是它有多幻彩,它就有多幻灭,一如我的婚姻一样,我本以为我找了个全市都找不到几个的优秀老公,从此之后我就可以挺起腰杆当阔太太了,然而,我却发现即便是我嫁了个强大老公,我依然活的不如我老公家里的佣人。佣人有工资,我没有。”
“我的有钱的老公不会给我一分钱,因为他认为我有手有脚我自己能养活我自己,我一边要做和佣人一样的家务活,一边要外出工作养活我自己,不仅如此,我还要承受这个家里任何一个人对我的颐指气使,包括佣人的,因为佣人在这个家里比我待的时间长,比我资格老。”
“后来我的幻想便越来越少了,我变的面对现实起来,因为你是我的丈夫,我们农村人,一般结了婚都是一辈子不离婚的,农村人非常看不起离了婚的女人,所以我不想和你离婚,我自己找工作,我把家里的家务活都包揽,我洗衣服做饭努力顺从你讨好你。可你,还是不肯给我一分钱,你的豪宅,你的联名卡,你的晚宴,你出入的车辆,你一切公开的活动,都跟我没有一点关系。”
“我找的工作需要一个月才能支付给我工资,我农村的父母亲需要钱,他们都知道我这个女儿嫁给大城市的大总裁了,他们很希望来参加我的婚礼,我一次次的搪塞他们,给她们寄钱回去。我问荞荞借了一笔钱。我没钱还给她,我只能在家里赚取服务费。”
说到这里,苏焕又笑了。
她潇洒爽朗的看着戴遇城笑:“是不是觉得很搞笑,一个妻子,却在自己家里通过一些服务性的工作赚取小费。其实那段赚取小费的日子我很开心的,毕竟我有钱了,一个月二三十万吧,对我来说已经是天文数字了,很多人,就像这里的小摊贩,一年也赚不了这么多,我能有这样一个赚钱的机会也不错。”
“结果后来我发现我又错了。”
苏焕连连摇头嘲笑自己:“哎……一个眼界不开阔却又贪婪成性的农村妞是真可悲,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其实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事情是那样,那样,那样操作的。比如这一个月里给你的钱其实都是耍着你玩儿,哄着你让你卖力,等到赶你走的时候,给你的钱统统都得还回来,因为你没办法证明你的收入来源啊,在这个家里赚的吗?你就是这个家里的一员你不为这个家上交一部分你的生活费你就已经是错误的了,你还克扣这个家里的钱财,你怎么这么贪婪成性啊?”
“你当你富豪老公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富豪老公的钱在多也不是白捡来的,也不能让你这么克扣!你穷疯了吧你!无耻!”
“直到我私存的二三十万块钱被你和谢老太太索要回去然后又被你拳打脚踢打出来的时候,我终于明白。我和我的老公以及我老公的家人其实不是一家人,我认为的这个世上我最亲的亲人,我的富豪老公以及他的家人只是在跟我玩一个游戏。”
“一个富人和穷人之间血淋淋的游戏。”
“而我在这个游戏中,一步步输的连裤衩都不剩,赤裸裸的没有丝毫尊严。”
“直到那一刻我也明白了,不是你嫁入豪门,嫁个有钱老公你就真的融入到那个生活中成为阔太太成为你老公的心疼的女人了,不是的!你老公再有钱有地位,你还是穷酸的你,而且更可怜。这个世上没人会提携你,你靠谁都是靠不住的,靠你老公更不行,尤其是门不当户不对地位不平等的老公。你的富豪老公会告诉你这世上有一种人吃人的游戏。你玩得起就玩,你玩不起你就一丝不挂赤条条滚出这个家。”
说到这里的时候,苏焕一直都很平静。
像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有时候还会对戴遇城露出友好宽宏的笑容。
反而是戴遇城,眼前面一片模糊。
好像什么东西糊住了眼珠子似的。
苏焕将包袱卷换了姿势挎了挎,略可惜的说道:“我不是个嗜赌成性的赌徒,我赌一次,输的赤裸裸我便长记性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赌了,我是个毫无根基的屌丝,我要安安稳稳摆摊积攒我的资金。戴遇城,说不定有一天我也能成为女强人,然后和你并驾齐驱,你看你今天来这一次,你觉得仅仅只是一次游戏而已不打紧,可你一打扰我,我一个晚上少赚了一两百块钱。”
语毕,她转身就要走。
既然戴遇城找来了,还掏钱给她,看样子是游戏没有玩尽兴。
大不了她以后不来这里摆摊了就是了。
“是不是很恨我。”戴遇城在身后问她。
苏焕没有回头:“不恨。”
“为什么不恨?”
“恨不起,我被赶出来的身上只有五六百块钱,我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我被你打的鼻青脸肿我都舍不得买消炎药,我得立刻赚钱养活我自己,我哪有精力恨你,对我来说恨你也是一种奢侈。”
戴遇城:“……”
“再说了,这事不全怪你。我看得出来你对谁都挺有责任心的,对你的东家谢氏集团,对你的抚养女孩傅馨儿,包括对秦嫂,你都非常好,唯独对我。原因只能有一个,我的确是太让人讨人厌了。”苏焕说完便背着包袱卷大步朝她的电瓶车跟前走去。
“对不起。”戴遇城突然在身后说道,他的语气谦诚到让苏焕震撼。
苏焕没回头:“算了。”
“把离婚手续办了吧。”戴遇城又在身后说。
苏焕:“……”
她都忘了,她和他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办离婚呢,而且她和他的结婚证好像都在他那里。
“离婚手续肯定是要办的。”苏焕回头看着戴遇城:“什么时候去办?我们说好时间。”
“先跟我回家去拿结婚证,到时候我们再约时间。”戴遇城说。
苏焕:“跟你回家?不用了吧,你直接拿着结婚证去民政局不就行了?”
戴遇城冷叱一笑:“你怕什么?还是你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你什么都已经放下了你也不恨我,其实你的心里依然对我抱有幻想,你对我欲擒故纵?你别忘了从结婚那天起,我从来没打算娶过你,更没有打算和你生活在一起,我和你离婚是在所难免的。难不成你觉得你跟我说了这么多,我动了恻隐之心想要把你继续留在我身边?”
苏焕:“……”
她咬了咬唇:“好!我跟你去拿结婚证,结婚证拿在我手里也好,夫妻之间如果不在一起两年,两年之后单方面向法院提交也算离婚的,不过,希望我们尽快离婚吧。你先走,我骑电瓶车跟着你。”
“你电瓶车再快能快的过我的车?难不成让我的车一直等着你?你知道从你这里骑电瓶车到我那里至少要两个小时,我戴遇城再冷血,这点人情还是有的,上车,拿了结婚证我再开车把你送回来。”
苏焕没有反驳。
她知道戴遇城说的是实话。
心里也禁不住凄然一笑,和戴遇城结婚五个月她都鲜少有机会坐老公的车,反而是现在要离婚了,她有机会坐了一次。
真讽刺。
电瓶车依然停在她以往停车的地方,然后她背着她摆地摊的包袱卷坐上了戴遇城的雷克萨斯里。
车里还有戴遇城一个司机。
苏焕和戴遇城两人都坐在了后排。坐上的两人反而无话,因为该说的都被苏焕在车说完了。
这个时候她忽然感觉到肚子饥肠咕噜。
这才想到她刚一出摊戴遇城就来了,她还没来得及坐在小马扎上一边卖货一边吃她买好的饼。
摩挲着,她从随身的背包里将饼拿出来,那是一种类似于囊一样的饼,但是是死面的不是发面的,上面铺了一层芝麻,嚼起来很香,就是有点干硬。
她吃一口饼,喝一口自带的水。
“平时都吃这个?”戴遇城问道。
苏焕的脸色略微有些囧。
没有回答他,继续吃饼喝白开水。
四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沁园别墅’门口。
刚一下车,苏焕便看到了从别墅里出来的谢老太太。
一个月未见,谢老太太依然尊威又犀利,看到苏焕回来了,她丝毫不觉得意外,她拄着拐杖来到苏焕跟前说道:“苏焕,我也是这几天才发现你很会伺候人,你的按摩技术不错,我知道你是个贪财的女人,只要你伺候我伺候的好的话,我会按月开给你工资。但是有一点,你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吃这个家的喝这个家的还再搜刮这个家,明白吗!”
她的语气像似对苏焕的一种宽容,又像似一种好脾气的施舍。
苏焕蹙眉看着戴遇城,看看谢老太太。
然后猝不及防间,她狠狠的一口唾沫吐在老太太脸上:“老不死的东西!牲口!我苏焕饿死也不伺候你这老牲口!老牲口!老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