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樵也不以为忤,一笑道:“那就算不白费,盟主接下来又打算怎么做呢?”
“自然是重整旗鼓,替兄弟们报仇,招兵买马,汇聚天下豪杰,直打到汴京去……一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禤百龄急忙俯身抱住他肩,他一双眼却彷如狼隼,狠狠地盯着王樵,好像看他如仇敌一般,“你那是什么神情?你不相信?是不是?你瞧不起我……你若帮我,待我得了这天下,敕封武当为天下正统,让你做北极真武真君……”禤百龄苦涩道:“大哥,我们歇一歇,暂且在此避一避风头,你莫要多想了。”
王樵道:“我没看不起你,我只是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他想起王潜山。
若论血缘族辈,王潜山是他曾祖,高他三辈;若论师承,王潜山与卑明平辈论交,亦大约算是沈忘荃的徒弟。这天底下真正算得上继承凤文的大约只有三人,王潜山便是其中之一,怕也是浸淫最深的一个。他一生痴迷其中,钻研穷尽,几近疯魔,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最终却不得善果。
不是不够深入,也不是不够精纯;他便像个埋首赶路的旅人,错过了风景,也跑岔了山头。为了一个看似遥远而宏大的目标,忍把情字舍去,又把爱恨抛却,就像把心挖出,把肉剔开,把眼睛扔掉,只剩一具人形的皮囊骷髅踽踽独行。
你看众生,与看棋子没有分别,你看自己,与看万物没有分别,那时候你是在棋盘之中,还是在棋盘之外?那时便是给你天地造化之功,万物生杀之力,又有什么用?你早已不再是自己,你是山风云海,无我无形,你兴许会变得极其强大,里头满蕴着风雷闪电,可却又极其脆弱,清风一吹便散满人间。
“廖盟主,要我说来,你走得太快,头埋得太低,眼里也变得太狭窄。不如趁现在,抬起头,好好看看身边人。也许比起登高一览众山小,谁陪你一路同行也很重要……”王樵刚说到这,只听远处似传来呼喝打斗,官兵从客栈酒馆、沿途人家里跌撞而出,满面狼狈,还未站稳,脸上便噼噼啪啪各挨了几道耳光,一个矫捷身影疾如闪电一晃而过,所到之处似卷过一阵青色的飓风。
“啊呀,闹这么大,明日非得被果子砸死不可,还能不能安生去祭拜进香了……”王樵懒懒打了呵欠,信手将鱼竿一摇。只见陡然间钓丝攒动,鱼凫上下,将线轴一收,好大一尾鳜鱼摇头摆脑,跃上船来。王樵满意地掂量斤两,竟自顾自地扣鳃刮鳞,剥出内脏,就着湖水趁手洗净。廖、禤二人看得目瞪口呆,一时竟不知该从何处嘲讽起头,半晌道:“……你……你是不是把……那什么功夫……用来抓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