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中长剑只是凡品,哪里阻挡得了这天底下无坚不摧的玄铁剑?一碰之下,刃锋既折,黑剑势如破竹,送入她柔软的胸膛之中,从后背直透而出,直至划破王樵心口半寸,他却浑然不觉,只将少女柔若无骨的身子紧紧拥在胸前,一时间张口结舌、如鲠在喉,只觉得对方温热的血液正浸透彼此衣衫,像一朵花般在心口缓缓绽开。
那带着女子体香的檀烟混着鲜血腥膻一喷至脸,喻余青的神识像从深海当中捞回一线光丝,混沌之中瞥见一隙清明,头脑仿佛被一个尖锐的事实碶成两半,浑身颤抖不已,身子不自觉地朝后退开,手中握的长剑也向后掣回半分,从女子柔软的胸脯里连着鲜血和筋腱破碎的声响一并带出来。
怎么会……这样?……我杀了……我杀了仪姑娘……
我……杀了……三哥的妻子……
王樵的手徒劳无功地按在她胸口汩汩冒血的伤口之上,只觉得胸口好像重重被大锤击中,一句话也说不完全,道:“仪妹……我……我对不起你……你为什么……”他慌乱无措,抬眼欲求人救助,一抬头却正见到喻余青站在跟前,浑身浴血,那血色和他身上的红袍交相辉映,于此时显得分外妖冶,手里漆黑长剑此时渴血淋漓,剑尖微微颤抖,仿佛饮血欢嘶一般;但他本人却站定不动,脸上神情变幻莫测,喜怒哀乐七情上脸,嘴唇却白如金纸,不见血色。
王仪倒在王樵怀中,气若游丝,唇角全堆着血沫,想说什么却无法出声,只觉得喉腔嘶嘶地抽气,只能朝着王樵微微摇头,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使不出分毫力气。王樵不忍拂逆她意,搂住她双肩,将她上身扶起,只见她微微转开头颅,一双含情妙目湿了眼睫,像萱草挂了朝露,颤动不已,朝着面前人盈盈望去,那露珠里头便倒影了万千个他的影子。她勉力朝他伸出一只手来,雪白的皮肤上猩红点点,只听得夯啷一声,那柄黑色重剑应声落地,喻余青双膝再也支持不住跪倒在她跟前,握住她伸出的那只手,将她拽进自己怀中,紧紧抱住;千言万语,出口之时,并做一声呜咽。
王仪被他抱在怀里,便似乎再不觉得痛,也不觉得难过,好像陡然生出一股无穷的欢喜,鼓动着她伸手拭去他睑下泪痕,微微笑道:“……我都甘愿……你知不知道?……”喻余青轻轻点头,伸手按在她背颈大椎穴上,一股真气源源送入,助她绵延片刻时晌。她便像一片雪做的羽毛一般,在他的臂弯里要化了,苍白的脸颊上添过一缕血色,仿佛回光返照,“……那你……亲一亲我……好不好?……”语至末梢,已然声如蚊蚋之弱,气若蚕尽之丝。喻余青心中愧悔无地,寸断柔肠,便是要他当即举刀自戕,他也必定断然允诺,于周遭注目一切全不在意,当即捧起她逐渐冰冷的苍白面颊,将一吻深深印在她满是血沫的猩红唇角。
王仪脸上露出淡淡笑容,仿佛茶花初绽,淡粉如胭,迎着他落下的吻启开唇齿,将浑身最后一丝热气混着口中残余的檀烟香沫、合着先前嚼碎的香灰掺血渡到他口中。
这似一道以生魂作引的良药,引药归经,仿佛一团炙火,烫入他的肺腑灵魂,烙下刻印。喻余青只觉得浑身经脉里怪蛊挣扎,脸上、身上肌腱翻腾,剧痛令他不得不捂住脸孔,双手一松,女孩儿仿佛落红一片,旋入秋风,轻飘飘地向下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