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余青哭笑不得,脚底一钩,用内劲一黏,挂身猱上,堪堪避过这一劫;若是慢了几分,可能整个人便要被射成刺猬,怪不得这楼高而魁伟,并不难爬,却没有人敢从外檐取巧,想必是都知道如此吃亏。他骑虎难下,只得更往上攀;小童手中索标扎入檐中,旋索一转,檐上瓦片腾然飞起,撞将过来,便是要阻他一阻;只这一阻之势,二楼便有十余青衣少年跃阵而出,长剑平举,竟是剑阵,剑光如网,当头罩来。喻余青不敢硬抗,道了声:“好剑阵!”气息外吐,身形陡坠。他反身倒旋,快如闪电,居然反而奔薛三而来,只一眨眼功夫,那双似笑非笑含情目已和这形容猥琐的小老儿不过咫尺。薛三正看他身法路数,心中赞叹,对自己眼光颇是得意;万想不到他会突然发难,一时间也只能呆睁双眼,大张了嘴巴,说不出话。喻余青劈手夺了他手中那卷册子,双脚在他胸口一蹬借力,又返身跃上;正是剑阵收势之时,谁能料到他掠水更惊风,这般悠然自去来?收势不及,却不得不勉强出招,喻余青正好借那仓皇剑身一点,笑道:“有劳了!”直直往上跃去。薛三被他重力撞倒在地,就只被这双足一点,肋骨便断了两根,痛得连呼叫都不出,也爬不起来。只把手往上抓着,嘶声叫道:“还我册子!”
那些青衣少年一击不中,知道自己坏了大事,反身落在屋檐上时,应变也是极快,立刻将手中剑刃齐齐向上掷去。一时间剑光映照初升日光,剑身闪烁,刃光如林。喻余青不得已闪身滚避,跃入三楼场内。尚未站定,就知道自己大约是打扰了旁人比试,刚要开口说话解释,但见四周长锋并举,一并向他招呼过来。
他苦笑不已,只得将那册子往怀中随手一塞,长剑一按,用剑鞘挡了一招,缓过一口劲儿,提声叫道:“各位师兄师姐,我不是——”那些人哪里允他说话,十八般武艺都朝他这里,劈头盖脸落将下来。双拳难敌四手,今日怕是走不了外头的捷径了;于是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打得兴起,将满场人都掀了,更踢飞几个,闹出好大动静,但愿有管事的人看不过去,亲自出手来解决事端。
这一回他终于赌得对了,如今十二门其中之一的家主薄暮津便站在他身旁,并且认出了他的身家路数,那边好得分说。得知三少爷就在楼上,更是心下大定。刚才刹那之间只得一瞥,却见他眉间焦灼情状,脸上却难掩笑容,一瞥间仿佛换了千言万语,心里头却又觉得不必分说。
第十六章匣中三尺水
与下层热火朝天的较量相比,第九层楼上一切都静得出奇,只有王谒海的手杖轻敲地板,喀喀作声。十位家主环绕场内而坐,神情肃然。王谒海道:“人都来齐了便开始吧。”坐在他右首边的老婆子嘿笑了一声,道:“怎么,不等薄家的小子么?薄远堂死了没有多久,你们就欺负起人家儿子年幼不经事了。”
王谒海笑道:“谁敢欺负他薄家少爷?只是暮津性子不懂得变通,年幼不经事却也是真的。我等做长辈的,自然得多费些思虑,拿定主意,把事情交给他们年轻人去做就好。暮津这几日主持赛会事宜,不是很好么?多历练历练,收收他那心性便好。将来你我都有百年之日,这些位置,还不是他们的?”
他说得体贴圆润,让人没有话说,那婆婆哼了一声,不再抢白。旁又一人,长须白发,搭腔道:“正是如此。暮津那孩子,武功品性都不在话下,就是心地过分仁善,若不经些事,将来有得苦头吃。更何况这次王世兄召集我们商议的这事儿,牵扯渊源颇深,也不是他能做得了主的。”他说到此处,一拱手道,“还请世兄着紧分说罢。”
王谒海也不推辞,他咳嗽一声,服侍的人便都下去了,这才眯缝了眼,开口道:“是这样。金陵王家的小子找上门来了。眼下正在这楼里。”
众人都或轻或重地吁了一声,目光四下交错,闪烁不定。还是坐在右首的老婆子发了话:“是王佑稷的老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