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上元,气氛却异常诡异起来。
先是欢乐门的头牌李凤霞与欢乐门解约,并且遭到许岐山的封杀,那么基本上,在这个上海,没有舞厅敢用她。而后,沪西又被发现藏在私人力量,偏偏东瀛人还找不到这个力量的源头。最糟糕的是,东瀛人恼羞成怒,把气发在了普通民众身上,说是要为了上海的安全,彻底清查藏在暗处对他们的不利影响,所以每个进出上海的人,都会被各种东瀛军官扒的一干二净。当然,不会是一丝不挂。
对于突来的变化,许岐山倒是镇定的很:“白三,你说,他们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是装作大方还是真有内里的那些东西?我瞧着,上海要起风云了!”
白景时看了看手中茶杯,低声道:“二爷跟他们打交道的时间,少说也有七八年,这东瀛人的心性,说白了,都是偏执。不管是偏执武士精神,还是偏执于天皇的权利,都是一种极端的疯狂。这东西,寻常人体会不到,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是什么感觉,所以二爷,我们接着往下看,看看他们到底在耍些什么把戏?”
“你这话我爱听!不过啊,白三,我们自己也不干净啊。虽然我们看起来很强大,可是,毕竟只是没有武器的平民,再者,有很多地方,我们不能去触碰,一旦沾到边,那便是万劫不复!”许岐山说着,口里吐出一口烟圈。
白景时闻言,却是淡淡一笑:“二爷这话,像是在提醒我,不要跟一些不值得的人作对。但二爷,你想独善其身,并不代表,我也会跟您一样。的确,我们白家和二爷有很大的关系,我们白家能有今天,很多地方都是托着二爷的福。可二爷,我们白家也在您最落魄的时候给了帮助,按理来说,我们白家和您,也算是两清了!”
许岐山眉眼微皱,脸上闪过一丝狠厉:“景时这话说的,怎么有种分家的感觉?”
白景时笑了笑,声音突然低沉下来:“不是我想要白家离开二爷的视线,是二爷自己想让我们离开。不过二爷,那些都是陈年往事,就算我知道真相又如何呢?还是您以为,我爹白墨山的义妹白芳绮的身份,你可以瞒着白家一辈子?又或者,是该说您始乱终弃?还是心思诡谲?”
“果然,你是知道的!可白三,这事烂在肚子里不好吗?你知不知道,你在玩火自焚?”许岐山眯着眼,眼里的怒意好像要将对面的人烧出一个洞。
“二爷,其实我该庆幸的,白芳绮跟我爹没有血缘关系,至少这样,我和苏茵,还能好好相处,毕竟当时,我爹对她也有过想法,但还好你娶了她。所以从这个层面来说,我很感激你。不过,二爷,我想问问您,您当初是真心对她?还是别有目的?还是你得知了她的身份,所以迫不及待地追求她,只为了,讨好那些人?”白景时说着,眼里带着一丝嘲笑。
许岐山却是冷冷一笑:“呵,所以你的意思是,想要这些真相公之于众,让我成为过街老鼠?可我告诉你,我许岐山能有今天,你们白家的确功不可没,我也承认,我接近你们白家,接近芳绮,确实带着目的。而且这个目的,非常不纯。至于我想干什么,说句不好听的,白三,你还真没有资格探听我的秘密!”
白景时低声一笑,眼里却是镇定从容:“景时受教了。不过二爷,我知不知道你的秘密不重要,可是你防不了那些人,您很清楚,一旦有一天,您的秘密被发现了,您将是什么下场?”
“所以……到底是你在提醒我?还是我在提醒你?”许岐山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这下子,倒像是颠倒过来了。
白景时却是摇头一笑:“不,二爷,我这样说,不是让我们各自清醒。而是,您得及时收手,只要收手,什么都来得及!”
许岐山微微低头,再抬头时,已是平静了不少:“我知道你的意思。但白三,我这条路,已经没有后路,四面都是悬崖峭壁,我往哪都是个一败涂地的下场,就跟当年可依一样,我明知道不是她,还是下了手。有些事,不是你想做,你就能做的,而有些人,也不是你想救,就能救的。你到了一定的高度,考虑事情,就得完全脱离感情,你若感情用事,不定连马革裹尸都做不到。”
白景时顿了顿,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画面,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是太渺小了,许岐山这番话,好像让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这世道,你怎么可能独善其身,洪流会推着你走,而且,你会知道,身不由己是什么意思。
而许岐山,就是这样的人。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他一开始就以自己的想法为目标,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若是你让他回头,他只会凋零的更快。
所以,没什么大义凛然,完全是自己选的路,决定了你的结局。
白景时笑了笑,淡淡道:“二爷,哪天您落魄了,我白家,一定给你留着您爱吃的茶叶鸡。您放心,我们虽道不同,但心都是一样的。赶走外来蛮夷,至少此刻,我们还是同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