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他的地方都住了,不就一场宴,有什么好扭捏的。
长孙信干咳一声,便答应了:“刺史客气了。”
赵进镰松口气,仿佛看到了化干戈为玉帛的曙光,和颜悦色地笑着告辞。
军所内,山宗进屋卸刀,天已黑了。
白天在山里耽误了许久,导致他忙到现在才回来。
扯下护腰时,他又想起了山里的情形,自己也觉得不该。
没事捉弄长孙神容做什么?他真是闲的。
大概是被她言语弄的,她近来很不对。
“太嚣张了,长孙神容。”他抹过下颌,自顾自笑了声。
他的话算是白说了,叫她听话,她当耳旁风。
“头儿。”外面有兵卒求见。
“进来。”
兵卒进门,将一份奏报放在案头,又退了出去。
山宗拿到眼前翻看了一下,放下后刚卸下的护臂护腰又重新穿戴上,拿刀出门。
……
朝光穿透窗棱,小案上铺着一张黄麻纸。
神容捏着笔在上面一笔一笔勾描着望蓟山脉岭,听到旁边紫瑞欲言又止的吸气声,才想起笔上蘸了螺黛,她本是要描眉的。
赵进镰太周到了,今日一早又派人来请了一次。
何氏还遣人送来了那日在香粉铺里选过的香粉。
她本准备好生妆点一番再赴宴,刚才想着寻矿的事,却分了个心。
“算了,不描了。”她干脆搁了笔。
紫瑞说:“少主姿色天生绝艳,哪里再用得着多描画,您就是那东家之子。”
神容从小到大满耳都是好话,听得多了,毫无感觉,也从不当回事。
她最当回事的还是锦袋里的书卷,起身时又好生收入怀里,哪怕去赴宴也不能离身。
长孙信已经在外面等她。
神容走出内院,迎头遇上广源,他和以往一样,恭谨地退避到一旁让路。
她已走了过去,忽又停了步。
“广源。”她斜睨过去,问:“你是不是总是难得一见你家郎君?”
广源犹豫了一下才说:“是。”
每次见到山宗他都一幅八百年没见过的样子,神容早就发现了。
她说:“那你今日跟着我,或许能多见他几眼。”
广源意外地抬了下头,她已径自往外去了。
他连忙跟上,一边瞄她背影,实在没忍住,小声问:“往日的事……贵人不怪小人了吗?”
一旁紫瑞立即瞪他,怪他嘴上没门,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神容听得清楚,头没回,脚下也没停:“没你就没那和离书了?一人做事一人当,跟你有何干系?你家郎君都知道一人承担。”
那是她跟那男人的事。总见他垂头耷耳地回避,才叫她不舒坦,像是总在提醒她和离的过程。
广源放了心。他以往在山家时就看出来了,夫人虽然看起来一身骄傲矜贵,但从没有过蛮不讲理,只要不惹到她,万事都好商量。
“不过你也别高兴的太早,”神容又说:“指不定你今天根本见不着他。”
她也不知道那男人会不会来。
刺史府里已准备妥当,赵进镰与何氏就等着贵客登门了。
不多时,外面车马辘辘,夫妇二人自厅内出来,就见长孙家兄妹由管家引着路,风姿翩翩地入府而来。
赵进镰去与长孙信客套,何氏便主动去和神容说话,一路带笑地请她进厅。
下人奉了刚煮好的热茶汤进来,神容端了茶盏,沾了沾唇便放下了。
太浓太苦,她只饮淡的。
都说河朔之地粗犷豪迈,自然没长安那般讲究。不过她也不介意,来幽州本也不是来享福的。
她借着饮茶看了一下,没有见到那男人踪影。
赵进镰在旁和长孙信相坐谈笑,眼见着时辰一点点过去,渐渐有些坐不住了。
“山使定是有事耽搁了,”他笑得有些勉强:“我已派人去请,料想很快就会来了。”
长孙信假笑敷衍,朝妹妹瞥一眼。
神容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茶盏玩儿,仿佛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何氏见快要冷场无话了,便朝丈夫递眼色:“我们先行开宴也无妨,山使不会在意的,他一定也不想怠慢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