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郡主失踪一事非同小可,国师殿都出动了,更别说各大世家。
世家们纷纷出动家族的精锐力量,争取能够寻回小郡主立下大功。
韩家寻找的意愿尤为强烈。
花厅中,韩老爷子神色凝重地说道:「这次张封等人失职,若是我们不戴罪立功寻回小郡主,国君怪罪下来,韩家就麻烦了。」
韩家因为刺杀皇长孙一事已经失去了一座矿山,他们不能再被国君责罚第二次了。
韩磊刚从皇宫回来,屋子里除了他与韩老爷子,还有他的嫡出弟弟韩三爷。
韩三爷是个混子,昨夜又在小妾房中厮混一整晚,这会儿没精打采的,韩磊看了就冒火。
论起能干,十个老三加起来也不如老二,照他当初的意思,合该让老三去给韩烨顶包。
起码韩家损失的只是一个草包!
可就因是老夫人嫡子,所以哪怕不用努力、不必为家族付出,他也能坐享其成!
韩磊狠狠地瞪了弟弟一眼,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忍住一巴掌呼死他的冲动。
「父亲。」韩磊压下火气,对韩老太爷说,「这件事有蹊跷。」
韩老太爷双手交叠搁在手杖的手柄上,目光如鹰隼:「你先别管蹊跷不蹊跷,把小郡主找回来,韩家才有救!」
韩磊拱手:「知道了,父亲,我这就带人去找。」
韩老太爷意味深长地说道:「记住,必须是韩家人将小郡主寻回来!」
韩磊会意:「儿子明白。」
「还有你!」韩老太爷沉沉地看向韩二爷。
韩三爷被自己老爹呵斥得一个激灵站起身来,抬手抆了抆嘴角的口水:「我我我……我也去!」
韩老太爷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去什麽去!给我老实在家待着!这几日不许踏出院子半步!」
韩三爷快哭了。
为什麽又要禁他的足?
韩磊叫来褚南,让他去军营挑选一批最优质的黑风骑,他要带着韩家的骑兵亲自去找人。
「父亲。」
韩磊即将出门时,韩烨策马走了过来。
韩磊看着韩烨苍白的脸,又看看他紧紧缠着纱布的双脚,眉头一皱:「你伤还没好,怎麽出来了?」
韩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脸色苍白,眼神却无比坚毅:「父亲,让我也去找吧。」
「胡闹!你这样怎麽去找?大夫不是说了让你悉心养伤吗?万一被人发现你脚筋断了,双脚尽废,你觉得你还能保住今时今日的地位吗?」
韩磊的话犹如一把尖刀戳进了韩烨的心窝子。
顾长卿那一剑下了死手,几乎断了他的习武生涯。
国君不会重用一个废人。
为了不被国君发现这个秘密,他甚至不能去找国师殿医治!
他不接受自己成为废人的事实!
他还可以上马!
可以拿枪!可以握剑!
韩磊明白一贯心高气傲的儿子接受不了这个沉重的打击,他语气缓和些,说道:「烨儿,你安心待在府上,为父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是吗?」韩烨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韩磊着急让儿子相信,正色道:「传言轩辕厉手筋曾被晋国人挑断过,可他还不是被一位神医治好了?」
韩烨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动容:「是国师吗?」
韩磊摇头:「不是,那会儿国师殿还没建呢,我也不清楚那位神医是谁,但如果传言是真的,那麽为父一定为你寻到他!不惜代价让他医治你!哪怕是让我韩家永远供着他,为父也认了!」
这是第一次韩烨从父亲的眼底感受到他对自己毫无保留的关心。
从前只有二叔会这样。
韩烨低声道:「几十年了,谁知道那人还在不在?」
韩磊扶住他双肩:「烨儿,别说丧气话,你是韩家的继承人,你不能自暴自弃。」
韩烨道:「我知错了,父亲。」
韩磊欣慰地笑了笑:「你赶紧回去养伤,外头的事为父会办妥的。」
韩烨被下人抬回了自己院子。
他躺在门口的藤椅上,遥遥地望向院中景象。
齐煊拍了拍身上的小蚊子,对韩烨道:「行了,别忧心忡忡的,我去帮你找。」
韩烨道:「多谢师父。」
齐煊双手负在身后,叹道:「师徒一场,我也不希望看着你的家族出事。」
韩烨沉吟片刻,忽然叫住他:「师父。」
齐煊问:「何事?」
韩烨怔怔地说道:「我听说,萧六郎是小郡主的老师,你觉得他会不会放过这个立功的机会?」
齐煊挑眉:「你是希望我赶在他之前找到小郡主?」
韩烨垂下眸子,捏死了一只掉在他腿上的小蚊虫:「我是希望,师父若是遇到他,就替我杀了他。」
齐煊笑了笑,风轻云淡地说道:「好。」
国师殿的紫竹林中,於禾拎着冰镇的食盒去了林子里的小竹屋。
堂屋内静静跽坐在门口的弟子道:「国师大人,於禾送解暑的甜汤来了。」
国师疲倦地说道:「让他进来。」
「是。」
弟子挑开堂屋的竹帘,冲於禾点了点头。
於禾迈步入内,在台阶上留下鞋子,着干净的白色足衣踩着木地板缓步入内。
「师父。」於禾行礼。
在国师殿,只有国师的亲传弟子才有资格叫一声师父,其余弟子都是尊称国师大人。
於禾看着桌上的龟壳,小心问道:「师父,您在占卜吗?为什麽卦象会是这样?」
於禾作为亲传弟子,多少学了一点知识,桌上的卦象一看就是占卜失败了。
但这很奇怪不是吗?
这世上竟有师父卜不了的卦吗?
国师遗憾地说道:「她的卦象,我算不了,无论试多少次都始终算不了。」
她?
师父说的莫非小郡主?
没错,只有小郡主出事了,这个节骨眼儿上除了小郡主,也没别人值得师父反覆算卦了。
於禾笑容可掬地说道:「一定是天气太热了,师父要不要歇会儿再算?」
国师叹道:「与天气无关,我算了许多年了。」
师父啊,您这就夸张了,小郡主才四岁啊。
於禾在国师大人的对面跽坐而下,打开食盒盖子,舀了一碗冰镇的绿豆汤双手呈上:「师父,给。」
国师大人接过来喝了一口,不再多言。
……
某院落的一间厢房中,黑衣人与处理完伤势的小贩恭恭敬敬地站在屋子中央,二人面前是一名穿着灰色斗篷的男子。
天气闷热,男子将斗篷的帽子放了下来,将脸上的面具也摘了下来。
他看了二人一眼,问道:「都办妥了?」
小贩说道:「人抓来了。」
黑衣人补充道:「就是多抓了一个。」
小贩无语,不说话你会死是吧?
「多抓了一个是什麽意思?」男子蹙眉问。
小贩忙指着自己受伤的大腿道:「是小郡主的同窗,自个儿跟来的,咬我腿上甩不掉!不过大人请放心,小的们已经从小郡主那儿套了消息。那就是个穷孩子,家里连个爹娘都没有,只有一个在隔壁书院念书的姐姐。他就算死在外头,也没人能管的!」
男子冷哼道:「最好是这样!」
黑衣人冲疑了片刻,斟酌着说道:「主子,小郡主那边……真的不给点儿吃的吗?这会儿都下午了,饿了她半天了。」
男子淡淡地说道:「让她吃点苦头,这样国君才会更心疼,更龙颜大怒。」
黑衣人嘀咕道:「不会饿出个好歹吧?」
男子冷漠地说道:「饿一两天饿不死,晚上记得给点水喝。」
黑衣人:「……是。」
柴房,两个小豆丁蹲在墙角。
「净空,我饿。」小郡主泪汪汪地说。
小净空醒了有一会儿了,他认真听了听外头的动静,小声问她道:「还饿吗?」
「嗯。」小郡主委屈巴巴地点头,「糖不顶饿。」
小净空深得姑婆真传,有藏小食的习惯,他的荷包里就藏了几块桂花糖与一小包蜜饯。
方才小郡主喊饿,他已经给她吃了一大半,只剩下三块糖与两颗蜜饯。
小净空又拿了一块糖和一颗蜜饯给她:「不能再多了。我们还不知道什麽时候能回家,剩下的要留给你晚上吃。」
「嗯。」小郡主乖乖点头,一只小手抓过蜜饯,一只小手抓过桂花糖。
「你怎麽不吃?」她问。
小净空拍了拍自己的小肚皮:「我肉多,一顿不吃也没事。」
小郡主想了想,还是把看起来更大一点的桂花糖递到他面前:「这个,你吃。」
她不能自己一直一直吃,小净空什麽都不吃。
这点糖还不够给我塞牙缝。
——曾经每顿饭都要靠抢食小和尚们才能吃饱的小净空如是想。
「你吃吧。」小净空把糖塞进了她的嘴里。
「唔……」小郡主被塞了满嘴。
呜呜,桂花糖真好吃。
小净空耳力过人,他能听出院子里这会儿没人。
他看向小郡主:「小雪,我们逃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