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尚书入宫觐见皇帝。
皇帝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听魏公公禀报,让人将他带了进来。
「微臣,叩见陛下。」
邢尚书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皇帝坐在书桌后,放下一本批阅过的奏折,又拿起另一本,问道:「邢尚书突然入宫,所为何事?」
邢尚书犹豫了一下,道:「臣……有事起奏。」
皇帝翻开奏折:「何事不能等到早朝?」
邢尚书心道,倒是能等到早朝,就怕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说出来您会不高兴。
话说回来,方才在半路碰到了老祭酒与袁首辅,老祭酒应当没看清文书里的内容吧?
只瞥了一眼,按理说是看不清的。
就算看清了,作为一个老臣也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
思及此处,邢尚书暗暗放下心来。
邢尚书拱手恭敬地说道:「是一桩案子,微臣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在朝堂上说。」
皇帝问道:「什麽案子?」
邢尚书如实答道:「仙乐居的案子。」
「仙乐居?」皇帝眉头一皱,「就是京城最富盛名的青楼?」
「陛下也知道。」邢尚书惊讶。
不怪他如此惊讶,仙乐居的名气看似很大,可说到底不过是一间青楼而已,皇城阶级分明,要越过阶级的壁垒比登天还难。
皇帝只要对逛青楼没兴趣,那便不会注意它。
「听过而已。」皇帝不甚在意道,「一桩青楼的案子需要说到朝堂上?」
邢尚书神色复杂道:「这桩案子牵扯甚广,与皇室有关。」
皇帝淡淡地说道:「是哪个亲王去逛青楼逛出事了?」
是亲王倒还罢了,只怕您心里还不会这麽为难。
邢尚书明白今日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说也得说了:「仙乐居的花魁死了,是大年初七发生的事。」
大年初七,皇帝有印象,那是大军归来的日子,也是他再次见到宁安的日子。
这麽好的日子居然出了事?
皇帝眉头紧皱。
起先邢尚书只以为是一桩民间的杀人案,没必要惊动陛下,也就没在朝堂上提及此事。
邢尚书接着道:「但后来微臣经过查证,意外地发现仙乐居的花魁居然没死,她是假死,找了个替身金蝉脱壳,她真正的目的是接近医馆的顾大夫。」
皇帝对一个青楼花魁的事没多大兴趣,一直听到这里才神色一顿:「哪个医馆的顾大夫?」
「女学隔壁的医馆,叫妙手堂。」邢尚书并不清楚皇帝与顾娇的关系,为了引起皇帝的足够重视,他补了一句,「顾大夫是萧六郎的妻子。」
萧六郎乃陛下钦点的新科状元,陛下对他总该是有几分看顾的。
其实顾娇也是定安侯府的千金,只是顾娇自己从未承认过。
皇帝的眸中带了几分冷意:「一个青楼的花魁接近医馆的大夫做什麽?」
刑部尚书:「行刺。」
「行刺……」小神医?!
皇帝的神情变得疑惑与凝重起来:「你方才说仙乐居的案子与皇室有关,莫非……是皇室的人指使那个花魁去加害顾大夫的?」
邢尚书没直接回答,而是从在半路自己缝好的宽袖中拿出了认罪书与此案卷宗。
皇帝将认罪书与卷宗拿了过来,他认出了这些是萧六郎的笔迹。
萧六郎兼任刑部书令一职,用顾娇的话来说,就是邢尚书的秘书兼发言人,做得好日后能混个刑部秘书长当当。
由他来写卷宗与认罪书再正常不过。
当然了,并不是所有认罪书都由刑部官员来写,也有一部分是罪犯亲笔认罪。
认罪书上言明了白坤识字不多,故由刑部书令萧六郎代笔。
皇帝看完后之后,啪的一声将认罪书拍在了书桌上:「岂有此理!谁审的犯人!」
邢尚书为避免节外生枝,索性对皇帝道:「是微臣亲自审问的,萧六郎在一旁暂代刀笔行书。」
刑部的刀笔吏一般是由衙门的讼师充任,但讼师不在衙门时也可由刑部尚书指定旁人代任。
萧六郎出身翰林,不至於连个做刀笔吏的资格都没有。
若是旁人审的案子,皇帝只怕要重审一二,可邢尚书与萧六郎都是皇帝一手提拔上来的官员,皇帝对他二人还是颇为信任的。
皇帝对皇帝断案方面的才能并不算知悉,若只是萧六郎一人审理,皇帝只怕还要怀疑他是不是让人蒙骗了,可邢尚书是断案老手了,他总不会让个贼人糊弄了。
难道……真是皇室的公主干的?
但这很荒唐不是吗?
唤今上皇兄,换言之仙乐居的那位幕后少主是他妹妹。
他只有三个妹妹——宁安、信阳以及怀庆。
这三个,无论哪一个都不像是有嫌疑的。
宁安自不必提,她那麽善良单纯的人,怎麽可能与青楼的势力为伍,干出伤害小神医的事来?
怀庆是痴儿,更没这能耐了。
总不会是信阳。
信阳确实是个厉害角色,那麽多公主里,既无母后庇佑,也无父皇专宠,可她从没在谁里吃过亏。
她还得到了父皇临终前为她准备的大好亲事。
她的确是个有手腕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