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是清岩。

那人见他如见鬼魅，他却是神色自若，慢条斯理的把如意金钩和朱剑挂好，同时又仔细的打量一下，这个偷他东西的积年老贼。

这贼其实不老，相反还是年轻异常，看年纪也只有十三四岁，衣衫虽然破旧但很干净，身材瘦小，应该是常年不得温饱，脸上带着明显的菜色，五官甚是端正，尤其是那双眼睛，灵活闪动，颇有神采，只是此时很是惊恐，瘦小的身子靠在墙上，偷东西被人抓住，当然害怕了，何况清岩的出现又是非常不可思议，他不怕才怪。

见他哆哆嗦嗦，浑身颤抖，清岩反而有些不忍，看样子他也是为生活所迫才走上这条道，但又看他偷东西的手法和熟练程度，也确实是个很有经验的小偷，年纪不大，就有如此手段，他多大就开始干了这行呢？

见清岩不说话，还冲着他直笑，他是越发惊惧，按他以往的经验，这种人笑嘻嘻的人最恐怖，有道是，笑里藏刀，杀人不见血，笑面虎是最可怕的，笑的越甜，下手越狠，他暗道，这次真是惨了。

被清岩的眼睛扫来扫去，扫了不知道多少遍了，他忍不住了，壮着胆子，颤声道“你……你想怎么……样？”

清岩微笑道“你说呢？”

他不得不承认这人长得确实很俊，很帅，笑起来真好看，人在眼前，潇洒而立，真应了那几个字“玉树临风，气宇轩昂，丰神俊秀”，等等这些书上常写的话，可人家笑的灿烂，他的感觉就越不好，这人肯定是个笑面虎，听对方反问自己，他也是豁出去了，大声道“你……要打要……干什么……就快点，小爷……我要是叫个……痛字……我就……不是好汉。”

清岩没料到他哆嗦了半天后，还敢如此说话，居然自称小爷，清岩对这个小爷是越来越感兴趣了，失笑道“这位小爷，你好胆量啊！贫道佩服！”说着还一竖大拇指，一脸的激赏，可随后清岩的话就有些不对味了，“看起来你是不怕死了！”

死，听了这个字，他的脸都绿了，以前失手被抓，最多就是挨顿毒打，最狠的也就是肋骨断了几根，打他的人也就是为了出气，也不敢出人命，杀人的话事就大了。

可眼前这位，笑吟吟的，看模样完全没把杀人当回事，原来这位不是笑面虎，竟是个笑面阎王，是收买人命的。他浑身一寒，颤声道“你……我……你不能……杀我……”

清岩微笑道“为什么，你偷我东西，就要付出代价，偷不偷东西在你，可杀不杀你就得由我了！”

他哪想到后果会如此严重，这道士会这样蛮不讲理，又急又怕，“哇”的就哭了出了，边哭边叫道“我不想死，你……你放过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呜呜呜，你不能杀我，我不能死呀！”

他哭的惊天动地，清岩笑容更盛，暗道“真是个孩子！”

觉得吓唬的差不多了，清岩和声道“行了，别哭了，你还死不了，快走吧，当小偷迟早会出事的，你年纪这么小，去干点别的吧。”

一听不用死了，他的哭声顿时一小，再看清岩说的不像是假话，可他还是不敢相信，带着哭音道“你没骗我，你真的不杀我了！？”

清岩叹道“杀你干什么，快走吧！”

他盯着清岩一阵看，脚下却是缓缓的向后挪移着，身后的巷子通向大街，只要出去了，就什么也不怕了，后退了两三丈，那道士没什么动静，还笑着对他点点头，现在的笑容也没那么可怕了，他心里一定，就欲转身逃跑，可就在他转身之际，那个道士又说话了“喂！你等一下！”

等一下，等死呀！他怎能听话，撒腿便跑，真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三步并做两步，直窜出去，可他突觉眼前一暗，急忙抬头一看，我的天，怎么自己跑回来了，面前正立着那个道士，还是一脸笑容，他双眼圆睁，惊叫道“你……你要干什么！”

清岩看他吓得不轻，摇摇头，道“我说放你就不会反悔，你不必害怕，我问你，你多大了？”

他结结巴巴的道“十……四了。”

清岩又是一叹，右手一伸抓住了少年的手，那少年大骇，以为清岩要动手了，惊呼一声，可随后发现手里多了样东西，仔细一看，那东西亮亮的，闪着银光，十分耀眼，再一看竟是块银子，他习惯性的一掂，很沉，少说也有二十两，这是什么意思，他彻底愣住了。

“这些银两你拿着，如果省吃俭用，足够你两三年的花费了，等你长大点，就去找份正经活或者学门手艺，别再当小偷了。记得我的话，以后好自为之吧！”说完，清岩拍拍少年瘦弱的肩膀，然后迈步离开。

他怔怔的看着手中的银子，片刻后，眼里泪水夺眶而出，继而大哭起来，这次不是刚才的那样有假装的成分，他哭的十分伤心悲苦，令人闻之动容心酸，清岩走出数步，被他的哭声感染，微微一叹，转身回到少年身边，和声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别哭了，好好做人，你一定会有出息的。”

少年泣不成声，哽咽的道“你是好人，从来没人对我说过这些话，他们只会骂我打我欺负我。”

听他说的可怜，清岩心中一阵酸楚，问道“你父母呢？”

少年哭道“我爹死了，我娘生病了，她病的很重。”

清岩闻之黯然，道“看大夫了吗？”

少年抽泣道“看了，可是……可是我家没那么多……银子……抓药……那要很多……银子。”

清岩恍然道“你是为了给她买药，才偷东西的？”

少年点点头，道“嗯，可我偷得……银子太少了，根本不够……老胡说……我偷得东西都不值钱。”

清岩奇道“老胡是谁？”

少年答道“是教我偷东西的人，我偷得东西都给了他，他拿去换钱，然后再帮我买药。”

清岩心里一动，老胡原来是个贼头子，教唆别人当贼的人，他微一寻思，又道“你跟老胡多长时间了？”

少年道“快一年了。”

清岩眉头一皱，道“一年了，你应该偷了不少东西，怎么还不够给你娘抓药的。”

少年哭道“老胡老说不够，他说我偷得东西换不了多少银子。”

清岩道“你就没有偷过银子吗？”

少年道“偷过几次钱袋，老胡说那些银子，只能抓几副药，那几副根本治不好我娘的病。”

清岩暗暗一叹，明白这个少年是被老胡利用了，什么东西不值钱，分明就是在欺骗他，老胡以少年的孝心来操控他做贼，此人真是可恶之极。

清岩心头火起，冷哼一声，眼里精芒一闪，少年垂首抽泣看不到清岩的神情，可那声冷哼叫他一惊，不知清岩为何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