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没多久,双白便过来了,看着秋叶白悠哉游哉的样子,他眼神有点冷,只是面上却并不显露出来,只款步过来微笑道:“秋大人,早,看来今日大人心情很好。”
秋叶白从来没有因为前两日和他聊的愉快便让他唤自己的名字以示亲近,而是任由双白一直叫她做秋大人。
她慢条斯理地捧着一杯红枣茶喝了一口,方才也温文尔雅地一笑:“双白兄说的是,毕竟能离开明光殿,怎么想都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听着秋叶白近乎挑衅的话语,双白原本就勉强的微笑便愈发的冷了下来,妙目微眯:“大人倒是有先见之明,知道今日是殿下遣了在下送您出宫。”
秋叶白看着自己杯中茶叶沉沉浮浮,淡淡地道:“初殿下如今身子骨不好,自然还是要专心养病才是,留着在下也没有什么用处,不是么?”
百里初不是那种稳不住的人,他如今身体的情况怕是想对她做点什么也不太合适。
“秋大人!”双白拢手入袖,一双妙目里底寒光闪烁,声音微微拔高:“请您不要太过分了,殿下今日专门让在下送您出宫,亦是担心太后的人为难于你,侍宠而骄并不是什么好事。”
殿下已经多少年未曾受伤了,偏此人伤了殿下,令殿下如今都还躺在床上养伤,若非殿下的旨意,秋叶白根本不能这么好好地出了明光殿,他却不识好歹,出言讥讽。
秋叶白看见双白眼底的怒色,她搁下了手里的茶盏,唇角勾起讥诮的微笑:“侍宠而骄,下官还真担待不起这四个字,如果可以,我宁愿从来不曾认识初殿下和各位,此之蜜糖,彼之砒霜,初殿下的恩宠,下官从来都不想要,双白兄是明白人,这等浅显的道理却都不明白么。”
“你——!”双白神色一僵,却不知该作何反应,秋叶白说的话其实并没有错。
只是他已经习惯了奉主子为天,陡然听到这般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大不敬的话,心中的怒火始终没法子压下去。
最终,他敛了所有的神色,面无表情地道:“既然大人已经准备好了,在下也不便多耽搁大人回衙门处理公务的时间,现在就请跟在下出宫吧。”
但是秋叶白却没有如他想象中一般立刻起身跟着他出宫,而是淡淡地道:“等一等,下官四日前时奉了太后娘娘的懿旨进宫,如今虽然是初殿下半途召唤了下官,但终归却还没有复太后娘娘的懿旨。”
双白转过脸,妙目里闪过一丝不耐,不再客气:“那你还想如何?”
秋叶白悠悠地道:“下官想去一趟太后娘娘的寝殿,复命。”
双白冷笑一声:“秋大人,你别太得寸进尺了。”
竟然将殿下这一份好意都当作驴肝肺么!
秋叶白瞥了他一眼,微笑:“对,下官就是得寸进尺了,双白大人以为如何。”
双白:“……。”
他是从来没有见过如秋叶白这般油盐不进的人,那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气得他仰倒,但最终却还是垂下了眼,面无表情地道:“此事在下需得禀告殿下才能回您。”
随后他便拂袖而去。
秋叶白看着他的背影,神色淡淡地看向窗外的青天浮云。
嗯,今日果然是个好天气。
未过多久,双白再次折了回来,依旧是神色冷淡的模样:“请吧,秋大人。”
这一次秋叶白没有再多废话,径自起身跟着双白而去。
两人一路无话,再不如曾经相谈甚欢的模样,。
双白领着她到了四日前百里初带她进来的那一处宫门,远远地她就看见有宫门处有一架华美的凤凰步辇,走近了,果然看见那一道修长优雅的人影以一种很闲逸的姿态半卧在步辇之上,除了扛着辇的鹤卫之外,照例还有人捧着各色精致吃食在一边侍奉。
“殿下,可大安了?”秋叶白走了过去,微笑着抱拳行了一礼,但是还有没有行完就被一双修长冰凉的的手托了一托。
“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客套生疏。”百里初微笑着道,他脸色似乎还是很苍白,眉宇之间略微有些倦怠,虽减了些艳色,却平添了另外一种别致淡然如流云的气韵,没有影响他风华绝代的容色,。
他伸手下来托了她的手,却并没有收回而是反手握住了她的柔荑。
秋叶白亦淡然一笑,放下手想要避开他的手,试了一试,无果,她也懒得再挣扎任由他这么握着自己的手,毕竟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扯起来并不好看。
“殿下不是已经解毒了么,为何仍旧身体寒凉若此?”秋叶白很快地将注意力集中到他握住自己的那只手上,只觉得对方的体温似乎还一如既往的寒凉如尸体,并无变化,不免有些异色。
百里初半躺柔软华美的轿辇上,一手插了一颗葡萄放进薄唇里,一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秋叶白柔嫩的指腹把玩:“这毒不是一时半会能全解的,两位祭司那日也不过是一种尝试,效果还不错,但解得并不干净。”
这就是说他现在是体内余毒未净了?
秋叶白垂下眸子,挡住眼底深思的神色,根据她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而言,她甚至觉得他体内的毒能解了一半就已经很不错了,她可没有忘记那天上午两个红衣老头帮他配置解药的时候吵得死去活来的,若是两个老头把握很大,根本不会有那日的表现。
“本宫和高兴你那么关心我,小白。”百里初朝着她微笑,在秋叶白正准备客气的附和他的话,以表示她的关心时,他又补充了一句:“下次你表示虚伪的关心时,记得眼睛里的那种幸灾乐祸收敛一点。”
秋叶白:“……不,下官只是关心殿下什么时候会毒发身亡而已。”
说好了做彼此唱大戏的搭档,这厮是拆台上瘾了么?
双白冷叱了一声,妙目凌厉:“放肆!”
秋叶白看了他一眼,轻慢地挑了下眉,却并不说话,双白则脸色阴沉地死瞪着她。
百里初看着他们的样子,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小白,你倒是能耐,惹得咱们控鹤监最是温柔和善的双白都这般失态。”
双白闻言,心中一惊,随后垂下眸子恢复了寻常的模样:“殿下恕罪。”
秋叶白心中讥诮地一嗤,温柔和善,这双白根本就是个笑面虎罢,口上漫不经心地敷衍:“这几日还承蒙双白大人照顾,如有得罪还请多包涵。”
双白亦不再做出冷眼的模样,只拱手淡漠地道:“大人言重了。”
百里初慢慢地把玩着秋叶白白皙的右手,忽然懒懒地道:“太后那里,小白你不必去了,本宫知道你在忧心何事,本宫既然敢半途截了你留下来,太后那里自然会有法子应付,不会让杜氏怀疑你身上有什么问题。”
秋叶白原本忽然提出要求要见太后,为的就是百里初这句话,百里初能这么肆无忌惮地从太后手里截人,自然是因为他本身的势力够硬,而太后虽然明面上不敢对百里初怎么样,但明面上就可以对她这个没有凭仗的人下不少绊子。
而她如今根本不可能去告诉太后一党,百里初划拉了一个圈半强迫地把她划拉进了那个圈子,她可不希望在在司礼监本就不那么好过的日子还要被太后雪上加霜。
所以此时既然百里初这么说了,就表示他肯定已经处理好此事的首尾,不会让太后疑心她和他的关系有猫腻。
“有劳殿下费心了,既然如此在下告退。”秋叶白目的已经达到,自然懒得再在明光殿多呆一刻,干脆地告辞。
但是百里初却并没放开她的手,而是拉了她一下,示意她靠过来,秋叶白原本有点不耐,想要拒绝,一抬头对上百里初那虽然似温情脉脉,却没有一丝笑意的幽深诡眸,她还是耐着性子更靠近了他的步辇一些:“殿下,还有什么交代么?”
百里初的回答就是一个冰凉的吻,凉凉的落在她的唇角上,看着她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他颇为愉悦地侧了脸咬住她白皙的耳垂狠狠地吮了下,温温柔柔地道:“小白,乖乖地等着本宫去上你,嗯?”
秋叶白:“……。”
大庭广众之下,这个人可有一丝廉耻之心?
她忘了,变态是没有廉耻心这玩意的。
既然如此,她亦客气地道:“殿下身子娇贵,还是躺在下比较好。”
——老子是四少裹胸布等待公主撕碎的分界线——
秋叶白出了宫,远远地看见艳阳高照下,远处的朱雀门外的十里长街之上一片热热闹闹,人声鼎沸,忽然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种再世为人的错觉来。
宫门外一辆青蓬马车的车帘子一掀,一个青衣婢女跳了下来,朝着秋叶白挥手:“四少,这里。”
秋叶白看着宁春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忍不住一笑,迎了上去:“春儿。”
今日是宝宝亲自驾了马车过来,他今日没有易容成蒋飞舟的样子,所以一看见秋叶白,他立刻扑了上去,拿着嫩嫩的脸儿埋进秋叶白的肩窝一顿乱蹭:“呜……四少,我还以为你进了宫乐不思蜀不要宝宝了!”
秋叶白伸手摸摸他下巴,笑叹了一声:“我怎么舍得?”
宝宝原本就生了一张玉雪可爱的脸,看起来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娇稚少年模样,做出这般撒娇的动作在旁人眼里倒也一点都不显得突兀,秋叶白则修挑隽秀,风姿夺目,抱着宝宝,看起来倒似哥哥疼着小弟弟,让人看着会心一笑,只觉得是兄弟情深。
这都是他们平日相处的方式,但是秋叶白此刻并不知道她和宝宝这般亲昵相处的一幕远远地落在有心人的眼底,却生出了别的意思来。
铜质雕花望远镜里的青篷马车渐渐地远去。
百里初搁下了手里的单筒望远镜,神色莫测地用银针插了一颗葡萄放进自己嘴里,片刻之后,淡淡地吩咐:“去查查那个跟着小白的少年是什么人。”
双白恭恭敬敬地道:“是。”
他目光掠过主子的唇角,只觉得主子唇角染了葡萄汁,猩艳得有些森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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