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了吧。”林太后的表情和平时一样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裕贵妃看着被宫人抬过来的长凳和板子,不禁有几分好奇地问:“不知这两个奴才是犯了什么错,竟惹恼了太后娘娘?”
“这两个奴才多嘴,妄议后妃,本宫不过是按照宫规处置他罢了。”林太后面无表情地说道:“行刑。”
一般宫人犯了小错,顶多打十个板子就算重的了。可林太后今天没轻罚,眼看着打了那两个乱嚼舌根的小太监二十板子才算完。
林太后既然不肯走,裕贵妃也只好陪在一边看着。等到刑罚结束了,那俩太监像条死狗一般地被人拖走之后,林太后才道:“裕妃继续逛园子吧,本宫先回永寿宫了,替我向傅姐姐问好。”
“是,恭送太后娘娘。”
送走林太后之后,打听好消息的竹枝,立马上前告诉她说:“娘娘,原来是这两个太监在御花园里嚼舌根,说娴贵妃心机深沉,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在特殊的日子里出生,竟能狠下心来对自己下药……”
裕贵妃奇怪地说道:“皇后娘娘不是已经严禁在宫中议论此事了吗?他们怎么还敢……”
“他们说的是二殿下出生的时候,不是这回呢。不过,也没什么差别了。”
回琼华宫的路上,裕贵妃还沉浸在惊讶的情绪之中。
娴贵妃受宠,受到后宫之人的嫉妒,有人到处说她的坏话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一向不管宫务的林太后,竟然会出手护着娴贵妃。
虽说钟家和林家是表亲,但从前从来不见林太后有多照拂娴妃。这回,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裕贵妃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人,见到容氏之后,本想像往常一样,和自己的这位嫂嫂倾诉一番。
可是话到嘴边,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只能逼着自己强行把这份倾诉欲给压了下去。
……
林太后为了维护娴贵妃,惩罚宫人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后宫。
娴贵妃知道之后,自然是要去谢恩的。
乐仪长公主已经按照皇命,搬去了慧曜楼。此时的永寿宫里,不免显得有几分空旷。
林太后倒是很喜欢这种静。
娴贵妃来的时候,林太后正坐在窗边赏雪。
几乎是娴贵妃一进院子,林太后便瞧见了她。
冬装厚重,一件浅紫色的梅兰竹菊纹斗篷穿在娴贵妃的身上,却看不出一丝臃肿。
林太后见了,唇角微微上挑,对一旁的绿袖说道:“难怪殊儿这样喜欢她,的确是个美人。”
很快,钟氏便在宫人的引领之下进了内殿,向林太后道谢,并且行了大礼。
林太后垂眼看着她,淡淡地说:“没什么可谢的。林家和钟家是亲戚,我却不曾像傅姐姐对裕贵妃一般,因此而对你多有照拂。你心里不怨我,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钟氏温声道:“人活在世上,本就应该各凭本事。娘娘帮我,那是情分。娘娘不帮,那也无可指摘。”
“你虽年轻,倒是活得明白。”林太后极少夸人,可是像钟氏这般聪慧的女子,着实少见。“不过,有一句话你一定知道。‘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凡事看得太清楚,未必全然是一件好事。你这身子从小就不好,更不应该费神。”
钟氏不缓不急地说道:“妙珠自小体弱,不知自己寿数几何。正因如此,才想让自己有生之年的每一天,都活得明明白白。因为我,没有时间犯糊涂。”
林太后难得笑了笑:“你看似柔弱,骨子里倒是很有主见。旁人皆说你以色侍人,依我看倒不尽然。罢了,你既然有自己的想法,我也不再多言。起风了,你回去吧。”
娴贵妃再行拜礼:“臣妾告退。”
……
皇帝朝服十分厚重,穿在身上并不舒服。裴清殊下朝之后,便直接回到乾元殿,更换皇帝常服。
裴清殊见是福贵这个乾元殿大总管亲自服侍自己更衣,便有些好奇地问道:“怎么是你?小德子他们呢?”
“小德子去御膳房,替皇上选膳了。”福贵在伺候裴清殊之前,就是太上皇宫里的太监。虽说那个时候他并不是太上皇近身伺候的大太监,但他耳濡目染,早就知道该怎么伺候皇帝。所以服侍起裴清殊来,向来十分妥帖。
和一般的大内总管不同的是,福贵为人忠厚老实,并不算圆滑。平日里若无故,他的脸上是不会带着笑的。
不过这么多年来,他都勤勤恳恳,踏踏实实地为裴清殊做事。在裴清殊心里,他还是很有分量的。
更换完常服之后,因为刚刚下朝,裴清殊不太想立马开始动脑子批阅奏折,就让福贵取了卷他最近正在读的书过来。
“陛下,这一本您马上就要读完了。可要奴才按照永寿宫太后给您列的书单,寻这些书来?”
裴清殊小的时候,林氏虽不能常伴他左右,但每年岁末都会送他一张书单。
不知不觉间,这个习惯就一直保留了下来。
林太后虽为女流,但读书也好,自己写书也罢,故事都不局限于男女情爱。所以她推荐的书,裴清殊一般都还挺喜欢看。就算偶尔有一两本言情的话本,故事情节也都十分精彩,作为闲暇时间放松之用,还是很不错的。
“去吧。”
既然提到了林太后,福贵便顺势,将前几日在御花园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裴清殊。
裴清殊抬眸看了福贵一眼,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他就说福贵今日怎么又是亲自替他换朝服,又是提书单呢,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福贵是太上皇送给他的人。太上皇对林太后一往情深,自然希望裴清殊和林太后母子和睦。
今日福贵提起林太后施恩于娴贵妃的事,无外乎是为了提醒裴清殊,是时候该去林太后那里坐坐了。
除了过年那会儿,林太后他们刚回来的时候之外,裴清殊还没怎么去过永寿宫请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