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1 / 2)

走不了。

她以为她能走,但她发现,她根本走不了。

*

下雪了。

小小粒的雪花从天际落下,被路灯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天色黑透了,只有路边小盏的灯还攒着光亮,催促行人赶紧归家。

青石板路上传来脚步声,颤颤巍巍的人影停留在匡语湉的身后。

“葡萄啊,下课了怎么还不回家?”

老妪站在几步外,怀里抱着箩筐,眼睛还是混浊的。

她身上的朽气太重了,让人感觉可能下一秒就会离去。

“还在等大宁吗?别等啦,阿婆看到他已经回家啦。”

匡语湉没出声,长风把她的头发吹乱,掀起来,露出苍白的脸,她就那么沉默地站在雪里,站在风里。

老妪又问:“葡萄啊,小宁呢?阿婆好久没看见他了。你们说他去了很远的地方,是去了哪里,怎么还不回来?”

这个问题,匡语湉是知道答案的。

她讽刺地笑一笑。

虽然现在看来,这个答案和她当初预想的一样,是错的。

“他被他妈妈带到美国去了,不回来了。”

老妪啊了一声,满脸失望。

匡语湉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最后的夜晚。

那晚的月光很温柔,但说出口的话很锋利,满满的都是少年人的意气用事。

那时候他们不够成熟,不懂得如何和自己年少的恋人用最舒服的方式相处,只一股脑的把情绪都给对方,不管对方是否招架得住。

匡语湉记得,他们吵了场架,原因仅仅是宁凛穿了一件别的女生送他的衣服。

那衣服上绣着“nl”,藏满了少女怀春的心事,只有蠢直男才会以为这是品牌的logo。

匡语湉气得想把他的衣服扯下来丢掉,“别人送你礼物你就收?!”

宁凛叫苦不迭,“我过生日嘛!而且这不就件普通t恤?你到底在生气什么?”

“生日礼物?你……”匡语湉跺脚,“你就想也不想地收了?”

宁凛觉得自己真冤枉,他举起双手,“我也回送给她了啊。”

“……”

“我没白拿人家的。”他小声为自己辩解,完全搞错重点,“我回礼了。”

匡语湉神经都开始作痛,咬牙问:“你回了什么?”

“不知道啊,姚起东去买的,我就出了点钱。好像是香水吧,她还挺喜欢的。”

“……”

“小葡萄,怎么不说话——我靠,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这是谋杀亲夫啊我靠!操操操,住口,别咬了!——”

那会儿宁凛快毕业,按理说在警校待了这几年,性格怎么也得稳一点,但他偏偏还是邪得很,行事风格一点也不像能干刑警的料。

邪就算了,对待感情反倒只剩下一根筋,别人能想到的细枝末节他永远想不到,常常把匡语湉气个半死。

“你这个傻瓜,直男!你走,你走,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都烦死你了。”

匡语湉把他推出门,说了很多负气的话,要他想清楚自己哪里错了再来找她,宁凛保持着沉默,用一种困惑不解的眼光看着她。

他是骄傲的,甚至是桀骜的,唯独在感情上留了脆弱。他是真想不通就一件衣服而已,为什么能惹匡语湉生气。她生气,他可以道歉,但他真的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

不就一件衣服么,她喜欢他送她都行。

匡语湉被他的眼神看得差点心软,但眼光一拐,看到那个“nl”,立马又重新生起气。

明明是她的男朋友,怎么还被人心心念念惦记着。

那个女生,讨厌死了。

他也是,讨厌死了。

匡语湉那时想的,只是要宁凛来哄哄她。她是沉浸在爱情里的小女生,偶尔做作偶尔无理取闹都是在跟男朋友撒娇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