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行军打仗,相当耗费体力。秦萱也顾不上保养自己,别说她了,就是慕容泫自己也是拼着命咬着后牙根的拼命,几宿几宿没睡都算不上什么了。想要保养好自个,当初就别来军中谋富贵。
那些个将军年老之后几乎个个都是一身病。想要富贵,就别娇气。
她连着几宿都没睡,休息一下睡醒了,叫人打来一盆冷水,随便洗洗了事。水很是冰冷,扑在脸上,原先还留着的那些惺忪的睡意一下子没了。
她才走出帐子外头,就见着许多人急急忙忙的开始拆帐篷,她不禁有些懵,“这是怎么回事?”
按照以往的规矩,攻下城池怎么说都会休整两三天,这怎么就急哄哄的要走了?
胡归刚刚跑过来,满脸的兴奋,“听说是可汗要做皇帝了!所以急着回去呢!”他这话也是听外头的人说的,称帝这种大事,不可能随意乱说。
“啊?”秦萱站在那里,一时半会的还反应不过来,其实慕容奎称帝是迟早的事。河北大部分已经被平定下来,虽然还不太平,但慕容打下来的家业已经比其他胡人好了许多,能够和之比较的,那只有西边的氐人了。
“然后现在是要走么?”秦萱问道。
“好像是的。”胡归也还没有收到军令,听到秦萱这么问,他愣愣的点了点头。赵布倒是机灵,“小人去打听一二,一会儿就来回禀将军。”
“不用,我自己去问问。”秦萱摆了摆手,她自己就往中军大帐走去,不过就是在毯子上面打了个盹,结果起来发现外头都翻天覆地了。
她想起楼上接到的慕容奎的诏令,心下埋怨这位老燕王还真是想到一出是一出。这么折腾,也不怕把人给折腾的人仰马翻。
中军大帐里头也是一派的繁忙景象,悦寿看到秦萱,很是热情的打招呼,“襄武将军来了,是来见大将军的吗?”
“正是,我刚刚在帐子里头睡了一小会,出来的时候看到很多士兵在拆帐篷,这是怎么回事?”
“哦,原来是这件事。”悦寿听到秦萱问起,很是兴奋的回答道,“中山那边来消息了,说是大王要称帝,眼下已经往邺城去了,大将军也要赶过去呢!”
哈?!跑到邺城去了?!
秦萱恨不得把眼珠子给瞪出来,她知道慕容奎年纪大了,但骨子里头还是喜欢到处蹦跶。但也没想到这么一个老人家竟然从中山一口气跑到邺城去了。
邺城已经攻下,现成的皇宫在那里。那么蓟城呢?蓟城怎么办?
秦萱想到这里就眉头直跳,之前众人都没有想到赵国和冉魏会败亡的那么快,所以拿下蓟城的时候,慕容奎那是一个劲的往蓟城里头塞人。鲜卑贵族自然是不用说了,还有那些军中将士的家眷,恨不得立刻将蓟城塞的满当当。如今邺城已经被攻下,冉魏灭亡,他要在邺城称帝,那么原先蓟城里头的人也要跟着一块到邺城里头去。
话说她那位外祖母在蓟城住了才两年吧?这又要闹腾着搬迁,别说她手里有钱可以买院子,可是老人家的身子骨也受不了这个吧?
悦寿见着秦萱脸色变了几下,以为他是高兴的厉害了,“这会人仰马翻的,大将军也在令人收拾,准备出发前往邺城,襄武将军也准备准备吧。”
悦希看过来,“没错,待会人多了,恐怕就会更乱了。”
“多谢。”秦萱对悦氏兄弟抱拳,从帐子中出来,她人都是昏昏的。秦萱赶紧叫来胡归和安达木还有赵布三个去收拾东西。
当然不是这三个亲自动手。秦萱有一些比较贴身的东西放在行李里头,这些东西不准别人打开来看,自然需要亲兵来看着的。
士兵们忙碌起来,效率惊人,很快就把穹庐给拆的只剩下光秃秃的木头桩子,所有的东西全部打包装上马车,秦萱翻身上马,她其实从刚才起来觉得有些头昏。最近气温反复无常,一会热一会冷的,有时候就会生病。她这会年轻,身体强壮,扛得住。秦萱打算到了下个地方就让人挖些姜出来熬姜汤喝。
徐医这会在中山,也没有跟着慕容泫出来。不然有个现成的医生在身边,看病也方便。
她掐了自己一把,让自己看起来更有精神一点。
*
邺城该修的地方已经重新修过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好修的。当初三台燕军围邺城,没有强硬攻城,所以城内还是好好的,就是人少了很多。到时候需要从外地迁徙人口进来,另外皇宫里头没有宫人空空荡荡,这个也叫人头痛。
慕容明这两三个月来就头疼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宫里头没有宫人,需要征召,可是这邺城包括邺城附近哪里还能找出个看得过去的人来?
活下来的不管男女老少都只剩下一把骨头,哪里去找年轻貌美的少女?
至于到中原以外的地方,例如辽东一代征召宫人,那已经不是慕容明几个能够做到的事了。
幸好皇宫里头的那些珍宝还在,赵国当年建国的时候,是从司马家的手里抢过来的。各种从先秦时期就传下来的奇珍异宝琳琅满目,甚至还有一辆当初从晋都洛阳获得的云母车。
云母车不是所有人都用得起,只有帝后才有那个资格。正好拿来给慕容奎用了。
等到邺城这边拾掇的差不多了,慕容奎下令让在蓟城的那些女眷们过来,然后自己跑到邺城去了。
他命令下去了,蓟城的那些人也只有从命的份儿。在蓟城还没有呆上多久,就坐着马车从蓟城赶到更南边的邺城。
高氏在路上吃了不少的苦头。世家女们自小金贵养着,出门的时候也少。这一路上就吃了颇多苦头。
慕容奎自从发妻去世之后,就再也没有立正妃,后院里头几乎是按照草原上鲜卑人的那一套立规矩。以身后娘家势力来定尊卑,高氏的处境有些尴尬,而这会能够管事的世子妃生了儿子,和世子另外一个宠妾拓跋氏两人针锋相对,恨不得斗个乌鸡眼似得。就更没有人来管高氏。
高氏带着自己的侄女高神爱在一辆车上,颠簸之中两人吃尽苦头,等到了邺城,看到邺城那高大的城墙,她们才松了口气。
“到了邺城,也就可以好好的睡一觉了。”高氏靠在车壁上,脸上是遮掩不住的疲倦。高神爱在她身边哎了声。
“你父亲也是的,好生生的让你和我这个老妇一起来,让你受罪了。”高氏看着侄女,手掌在少女细腻如脂的手背上轻轻的拍了拍。
“能够侍奉姑母,这是儿的福气。”高神爱道。
其实里头的事,两人不说也心知肚明,不过就是高冰看上了慕容泫,想要将女儿嫁过去,哪怕不是正妻只是个妾侍都可以,能够生下儿子就行。
高氏知道兄长的意思,也无可奈何。婚姻之事,女子向来就做不了主,当年她要是能做主,也不会做了慕容奎的妾侍。她已经受够了做妾侍和那些顽劣不堪的鲜卑女子纠缠的苦楚,也不想侄女和她似得重来一次。
只能再博取一把了。
马车进了邺城,但是没有入皇宫。慕容奎自己是住在皇宫里头,但是那些个妾侍们他没有开口,谁也不知道要怎么安置她们,就只能在宫外找个地方了。
亏得鲜卑人是不讲究这些的,不然笑都要被人笑死。
高氏的马车进了门,在侍女和高神爱的搀扶下,高氏从马车里头出来。高神爱服侍姑母十分用心,她知道这位姑母很有可能会变成她的婆母,所以更是半点都不敢有松懈。
“等到三郎回来,你去见见他。”高氏握紧了少女的手,指点道。
她和儿子向来不亲近,早年她看到慕容泫,觉得自个竟然和鲜卑人生个脏血的蛮种,有愧于祖先,所以能不见他就不见他。慕容泫也奇怪,没有孩子不爱亲近母亲的,偏偏他就是个冷清性子,哪怕几个月的见不到生母,也没听过他哭闹。
高氏以前还觉得省心,免得见着那张脸就心烦。可是等到现在,她才发现母子亲情淡薄的坏处。
慕容泫根本就不听她这个生母的话。汉人讲究一个孝字,而鲜卑人更是重母,但这一切在慕容泫身上根本就看不到。上回关于那个寒门子的事,她说什么,慕容泫都是淡淡的。别说听进去了,恐怕连耳朵都没有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