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1 / 2)

朱雀桥 画七 2532 字 18天前

等天色渐暗,太阳不遗余力地撒出最后一缕热气,整片天空顿时泾渭分明,一半昏昏沉的暗,一半是印在琉璃瓦上的暖光,最后竟慢慢的融成了灰青色。

风越刮越大,夜里估计要下一场雨。

陈鸾在养心殿门口没瞧着胡元,略思索一番又带着人去了御书房。

男人果然还在里头批阅奏疏,也不知用过晚膳了没。

胡元为陈鸾挑开帘子,一边走一边小声提醒:“陛下方才发了好大的火,晚膳瞧都没瞧一眼就叫撤了,娘娘多劝着些。”

男人沉稳内敛,凡事心中有数,少有人前发怒的时候,可一但真生了怒,无人敢上前劝一句。

陈鸾脚下步子缓了缓,蹙眉问:“发生了何事?”

“是大理寺那边出事了,就在方才,有人擅闯大牢意图劫狱,死伤了不少人。”

第66章 一更

外头的云聚在一起, 堆叠成了不知名的形状,天气越发的闷热起来,狭长宫道两侧的琉璃瓦上像是被泼了一层油上去, 很快,一道惨白的光划破天际, 第一声雷炸响。

雷响几声, 雨才淅淅沥沥而下,与前些日子的滂沱大雨不一样, 但也足够解闷热。

陈鸾眉心紧皱, 重复着又念了一遍:“劫狱?”

天牢守备森严,进去的多是些臭名昭著的恶徒或是犯了事的官员,看管得十分严,她从未想过有人敢闯天牢劫人。

胡元弓着腰替她撩开齐整的珠帘,珠子与珠子碰撞的声音在这方天地里格外清脆,他一边压着声儿道:“不瞒娘娘说,是为着赵四公子来的。”

他不说, 陈鸾也猜到了。

这段时间入狱的, 有那等背景的, 也只有赵谦了。

这也恰恰证明了锦绣郡主及其它余党都还在伺机而动,并未离开京都。

珠帘之后是一扇十二屏孔雀图屏风, 上边金绣银织,孔雀开屏,外边则绣上了祥云和福字,瞧着格外大气。

御书房里熏着龙涎香, 胡元送到这里也弯腰退了下去,陈鸾于是边走边看,拐过一处摆放着书橱的小角,她视野陡然开阔,一眼就瞧到了黄梨书案上正襟危坐的男人。

“来了?”纪焕抬眸,瞳孔中威严之色如潮水般退却,冲她招了招手,隆起的眉峰稍缓。

陈鸾踱步走了过去,才走到他跟前,就被一双温热有力的大掌掐了腰肢,男人语气淡漠,隐含疲惫:“胡元都说了吧?”

陈鸾迟疑着微微颔首,细声道:“大概知道了些,是大理寺的天牢出事了?”

纪焕眉头皱得更紧了些,环着她的力道也更紧了些,他声线绷得厉害,补充道:“就在一个时辰前,天牢守卫接替更班的时候,赵谦培植的暗卫动了手,天牢守卫不是对手。”

说到这里,陈鸾不由得出声问:“他被救出去了?”

纪焕摇头。

陈鸾松了一口气,便听他继续道:“天牢里也有暗卫守着,再加上赵谦受伤不轻,这才没有得逞。”

言下之意就是只差一点点,就真叫那赵谦逃出来了。

“皇上在为此事烦恼?”陈鸾手指头纤细,根根如细嫩的青葱一样搭在男人的袖口上,白得如上好的羊脂玉,于是渗冷威严的五爪金龙上也融了一层暖光。

男人高大的身子有些僵直,他缓缓地松开手,看着小姑娘懵懵懂懂的样儿,低叹了声,道:“接下来的这段日子不会太平,赵谦已被转移了地方,他们也不会再贸贸然行动了。”

这话只说了一半,陈鸾却懂了他的未尽之意。

不会贸贸然行动是因为他们现在摸不到赵谦具体所在的位置,但有锦绣郡主在,是绝不可能眼睁睁就这样瞧着赵谦上刑场或者悄无声息死去的。

他们必然会想些别的法子……

陈鸾深想下去,只觉得从头到脚凉了个彻底,外头又是一声闷雷炸响,她嘴角蠕动几下,最后还是勾出了一个笑来:“我不怕。”

她将下颚轻轻压在男人的肩膀上,他的身上有股子令人心安的味道,她轻轻用脸颊蹭了蹭他温热的脖颈,若不是时候不对,这样全身心的信赖足以使纪焕身心愉悦。

纪焕眸光更暗,如同两口幽暗无底的深洞,他不想再和她多提这件事,转而伸手捏了捏她长了些肉的脸蛋,低声哑问:“我早些时候遣人送去养心殿的东西可看过了?”

那两碟瓜子?

陈鸾默默不做声,半晌才蹦出来一句:“皇上竟这么爱戏弄人了?”

从前的那个八皇子,冷着脸的时候是一块冰疙瘩,常年没个笑脸的一丝人气也没有,当了皇帝后威严更深,板着脸的模样人人瞧了骨子里都冒寒气,对她却是不同的。

私心里,她欢喜这样的变化,欢喜得不得了。

纪焕站起身来,天生凛冽的眉眼惊起一种逼人的气势,他个子比陈鸾高了许多,这会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漠然勾唇,道:“难不成是我那天会错了意?”

陈鸾不明所以,她抬眸,杏目里似乎能滴出水来。

他目光在她玲珑的身子上扫了几眼,欲笑不笑的,声音也听不出什么情绪来:“鸾鸾莫不是真想多找几个姐妹磕磕瓜子聊聊后宫琐事?”

陈鸾这回反应过来了,她嘴角微垂,眉梢眼角都落上了几分不愉快,抓着男人宽大的衣袖摇头,道:“前个夜里,你自己说了的。”

她顿了顿,有些不放心地问:“皇上金口玉言,难道要对一个小女子食言不成?”

纪焕眼里泛开三两缕笑意,小小的一个人儿仰着头看他,咬着下唇,神情既有些忐忑又蕴着倔强,再是如铁的心肠也得软下来,他缓缓将人带到怀中,极低地笑:“朕瞧瞧,果然是酸枣子味的。”

……

时间如流水从指尖流过,日子一过就是十几日。陈鸾仍住在养心殿,这段时日她虽没觉着有多惶恐不安,却也是留了心眼处处小心,每回出养心殿,哪怕只是饭后走动,身后也是一大群人跟着。

这还仅仅是明面上的。

日子过得波澜不惊,此时正值夏季末秋季初,空气中那几欲将人吞噬的炙热总算开始退减消散,偶尔起风,也多了份寒凉瑟瑟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