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初霁,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泥土馨香。
玉润直跟那侍婢出了二门,才发现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
这是要去哪儿?
玉润心中不由得打鼓,目不转睛的看着那马车的方向,忽间车后走出一个身段窈窕的人影,那人身着一袭浅紫色抹梭妆花月华裙,正巧笑嫣然的望着自己。
“玉润姐姐,”她甜甜的叫了一声,白里透红的容颜那般娇俏,微弯的柳眉配着半含笑意的杏眸,如玉润是个男子,只怕是身子早已为之酥掉半边。
虽然十分不愿意承认,可玉润不得不说谢家人的长相都是人中龙凤,就连最不争气的谢球,那张带着邪气痞笑的小白脸都足以迷惑一众女郎。
“不知妹妹相邀,是有何事?”
玉润大为迷惑不解,索性就开门见山的问了出来。
谢明珠的笑容仍旧看不出丝毫破绽,她的态度也是一如既往的亲昵,十分热情的走上前挽起玉润的一只胳膊,直接将她拉上了马车。
“姐姐同我去了就知道了,到时候,您谢谢我还来不及呐!”
她的声音甜甜,任谁都无法忍心拒绝,玉润涩然一笑,也没挣扎便主动走了上去。
她倒是要看看,这丫头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若是真的给她惹毛了,也不用顾忌谢珏,亲自动手狠狠收拾她一顿!
谢明珠自然不知道玉润此时心中所想,仍旧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笑嘻嘻的说:“其实告诉姐姐也没什么,祖母说眼瞅着就要换季,只怕姐姐走得匆忙并没有带太多夏季的衣裳……”
这一点阮氏的确猜得没错,玉润在王府的时候,新安公主千方百计的给她穿小鞋,诸如衣裳月例一类都是能省则省,她现在那几套能够撑门面的华服,大多还是在会稽的时候,周氏做主给做的。
只是事实虽如此,自己却不能这样平白受了谢家的里,更何况她现在的情况已经送回借着谢道韫的面子在蹭吃蹭喝了。
于是她连忙推拒道:“不必了,我已吩咐文妪将尺码送去了成衣店,若是再做,岂不是浪费。”
这句话自然是在撒谎,玉润心中清楚不日大军将前往南安,所以别说是制衣裳,就连甘露寺的那笔宝藏她都派人去通知了法照大师,先用来买地种粮,因为至少十年内,洛阳城还是绝对太平的。
只是这样交代好一切的行为她自然不能跟谢明珠说。
谢明珠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是一副信以为真的模样,旋即哈哈笑道:“玉润姐姐不必担心,女儿家哪有嫌弃自己衣裳多的。”
玉润心知盛情难却,只好勉强笑着点了点头。
也罢,如果此事真的是阮氏的意思,她也是绝对推拒不了的。
二人只说了一小会儿的话,谢明珠就抬手打了个哈欠。
“哎呀,祖母就是麻烦,选个成衣铺子都要什么百年老字号,啧啧,就是路程远了些,玉润姐姐要是累了,就先歇歇吧。”
车厢正中央放置的矮几上正燃着一路安息香,淡淡的味道的确让人有昏昏欲睡之感,玉润瞥了一眼那香炉,有看了看软在靠垫上已率先闭上了眼的谢明珠,唇角微勾,旋即也徐徐合上了双眸。
谢明珠的话果然没错,马车直走了两个时辰,才晃晃悠悠的停了下来,感觉到身下的震荡感消失,玉润却并没有睁开眸子。
“玉润姐姐。”
谢明珠此时也已经醒了,她走上前轻轻拍了拍玉润的手背,似乎是想要将她唤醒。
“玉润姐姐快醒醒,咱们到了。”她的声音并无一丝异样,见到玉润仍旧没睁开眼睛,只好对守在外面的侍婢道:“且等等吧,等玉润姐姐行了,我们再进去。”
听到这话,玉润心生疑窦,难不成谢明珠并没有的打算暗算自己?
既然如此,也没有再伪装下去的必要,她假装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然后睁开惺忪睡眼。
见到玉润醒来,谢明珠立刻笑道:“玉润姐姐您也忒是心大,就不怕明珠拐了您。”
玉润也是云淡风轻的一笑,起身一边跟着谢明珠跳下马车,一边应道:“明珠这般聪慧,自然不会做这种蠢事?”
谢明珠脚下的步伐微微停顿,听到这句话干笑道:“玉润姐姐可别太高估我,我们家呐,除了四哥聪明无匹外,其他人啊,都是会做蠢事的。”
这句话说完,玉润不由得蹙眉,在谢明珠的心中,好像谢珏始终如神祗一般完美。
似乎是感觉到气氛有些僵硬,谢明珠连忙打圆场:“我也是开玩笑的,想当初,我四哥被三叔祖整的也是很惨。”
三叔祖?说的不就是谢安么。
玉润想起那晚谢珏讲述他十岁那年之事,不由得点头:“的确,不过只是一只信鸽,谢大人都能对谢珏的性子明察秋毫,当真乃神人也。”
“不过是一只信鸽?!”
谁知谢明珠听到这句话,竟是猛然回过头来,娇俏的容颜竟是有那么一瞬间的狰狞。
她冷笑一声:“没想到四哥还真是什么都跟玉润姐姐讲啊。”
玉润没想到她会对这件事如此敏感,便托词道:“是听二伯母偶然提起的。”
“哦?姑母么?”谢明珠眸中的冷意更深,玉润觉得有些古怪,再定睛细看时,却见到谢明珠杏眸中的汹涌波涛已归于平静,一声若有若无仿若呢喃般的叹息传来。
“岂止是一只鸽子那么简单。”
只是她这声音太低,以至于玉润都不确定自己是否发生了幻听。
气氛顿时又变的极为尴尬,好在前面走来一个身宽体胖,满面笑容的中年男子。
“谢五姑娘大驾,王某有失远迎。”
来人正是王记成衣铺子的掌柜,在他听说玉润是琅琊王氏中人之后,态度更加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