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日这一天,楼音出现在了南阳侯府门外。
南阳侯亲自出来迎接,原本两人也是自小就认识,南阳侯也是个大方磊落之人,可自从前些日子皇帝亲口告诉了他楼音的想法后,他此刻见到楼音,反而有些拘束起来了。
“公、公主,里面请。”
看着南阳侯的耳后爬上一丝绯红,楼音扶了一把行礼的他,然后将手收回宽大的斗篷中在腰间蹭干净了,说道:“侯爷多礼了。”
南阳侯至始至终没有抬头看她,作了个“请”的手势,转身趋步跟在楼音身后。
曾经他能坦然与楼音对视,而如今,他却只敢跟在楼音身后,悄悄看她的背影,南阳侯一边暗骂自己没出息,一边又觉得心里跟猫爪似的,始终无法鼓起勇气再像以前那样坦然处之。
绕过了游廊,秦语阳已经在正房耳房旁候着了,南阳侯松开紧握的双拳,说道:“殿下今日赏脸来,是舍妹的荣幸,后院里都是娇客们,我就不过去了,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公主海涵。”
然后他咳了咳,逃似的蹿走了。
楼音再转头,看见秦语阳笑盈盈地向她走来。不知怎么,一晃眼看过去,楼音总觉得秦语阳笑起来与季翊有些相似。虽都有如玉的容颜,可笑起来就是让人发凉。
秦语阳端端地行礼,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楼音,“公主能来,真是侯府莫大的荣幸。”
楼音也不多说客套话,随着她往闺阁走去。生辰确实办得简单,不过是摆了几桌席面,搭了个戏台子,但来的却都是些贵人。楼音远远的便看见尤暇了,她如今是当年的同龄女子中嫁得最好的,因此大家都围着她说话,恨不得往她身上挤,反而没几个人在意戏台子上唱戏的角儿。
大致看了几眼,楼音也没几个认识的,但能来南阳侯府的,都是出身高贵的人。
秦语阳咳了几声,吸引了她们的注意力,那些个女子个个上来行礼,虽也热情,却不像在尤暇面前那样大方,面对楼音始终有些拘谨。
尤暇是最后一个起身的,她亲热地拉过楼音的手,两人坐在了一起,侧着头在她耳边低声说道:“还好你来了为我解围,不然我今天得被她们缠死。”
楼音毫不在意地笑着,“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京都里谁不想巴结你?”
尤暇笑着没接话,侧身仔细看了楼音几眼。她确实没想到楼音今日会来,且不说楼音自身的性格,就秦语阳与季翊曾经传出的那点事儿,楼音多少都会有些芥蒂吧?可如今她来,难道真的完全不在意季翊了?
楼音抱着手炉,放在膝盖上,认真地看着戏台子上唱的一出《李代桃僵》,好像完全没感觉到尤暇的目光。
“这戏班子是刚来京都的?好像没听过。”楼音冷不丁问了这么一句,尤暇不爱听戏,也答不出来。
作为女主人,秦语阳说道:“这戏班子多年前也是在京都的,只是这几年大江南北地都去过了,有了些名气,这才回了京都。”
楼音点点头,注意力被几个戏子段给吸引了去。
响遏行云,字正腔圆,听得楼音一阵惊叹,再仔细看戏子们的身段,动作干净洒脱,奔走如飞,却是是难得一见的戏班子。
其他人的注意力也慢慢转移到戏台子上了,不知不觉,一段完了,大家只觉得时间过得极快。
所有人都对这出戏很满意,作为女主人,秦语阳也喜不自胜,她连忙叫了几个戏子来领赏。但即便是要领赏,也是要先卸掉脸上的妆容,于是一刻钟后,四个主角便从后面摇摇曳曳地走出来了。
如今唱戏的皆是男子,各个虽身材高挑,但一举一动都比常人多了几分优雅,少了几分男子的粗犷,让这些贵族女子们看着十分赏心悦目。
唯有最后面那个男子,一出现便吸引了楼音的全部目光。
生着一双桃花眼,高挺的鼻梁下是消瘦的下颌,双唇紧抿着,整张脸乍一看并不惊艳,但眉眼的那一点神态,像足了季翊。
四个戏子挨个儿报了自己的名字,声音温柔好听,但楼音只记住了最后那男子,名叫司云。
秦语阳很高兴,赏了几人一大把银子,除了司云外,各个都是喜笑颜开。司云只是伸出手接过银子,嘴里道了一声谢,然后漫不经心地递给了身后的小厮。
“这司云倒是有些傲。”楼音随口说了一句,秦语阳却听到了,说道:“司云如今可是名角儿,多少权贵们一掷千金只为听他一曲,这长久以来,便有些傲气了。”
这倒不奇怪,戏子们虽卑贱,但极容易讨权贵们的欢心,若是拿捏住了贵人的心,仗着身后有人傲气一些,也有的是人买账。打狗还看主人呢,得罪一个戏子不算什么,但得罪了戏子身后的金主那就得不偿失了。
四个戏子还没离开,戏班子里另外几个戏子又上台接着唱了。楼音叫过枝枝,指了指司云,又指了指身边空荡荡的座位,说道:“去,让他坐这里。”
☆、48|暂无
直到茶已经凉透,季翊也没喝下一口茶。楼音起先还与他说话,他也只是不咸不淡地应两句,楼音索性便下逐客令。
“天色不早了,你回去吧。”楼音看着窗外,淮河边上种了大量柳树,冬季里只剩光秃秃的纸条,看起来美感全无。
“嗯。”季翊应了一声,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说道,“陶然居也有大量柳树。”
楼音的外祖父是个文人,除了爱梅竹菊松外,也爱柳树,陶然居的柳树林在京都甚是出名,一到春天,那漫天的柳絮可与冬天的鹅毛大雪媲美。这等景观,对于别人来说是奇景,但对楼音来说,却是要命。在她还不记事的时候,便被几个乳母带着去御花园转悠,那年春天柳絮纷飞,小小的楼音往那柳絮下一站便呼吸不过来,差点因此丧了命,至此之后,皇宫里再也没有柳树,而每年春天,楼音也不会踏进外祖父的陶然居一步。
季翊如此一说,倒仿佛是在关心她似的。
“早就不成活了。”楼音满不在乎地说道。在她外祖父去世后,这些柳树也像是随主人而去一般,每年死上几棵,到了这两年,差不多已经死光了。
“那……”季翊举起手里的茶,说道,“提前以茶代酒,恭贺公主乔迁之喜。”
他嘴角带着笑,一点点蔓延到眼角,到眉梢,看着楼音,一口喝下那已经凉透了的酒。楼音笑着举杯,也喝下被子里的酒。季翊今日找上门,待了这么久,不过就是为了问出这样一个答案。
陶然居是幌子,想印证京都里的传言才是今日的来意。
两人已无话,楼音没有再待下去的意思,便起身说道:“天色不早了,我回去了。”
她转身,袖子却被拉住。还没来得及回头,便被拉进一个坚实的怀抱。隔着厚重的衣衫,楼音感觉不到他的体温,只觉得他的力道大得让自己动弹不得,推也推不开他。
季翊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拂上她的后脑,将她按在自己胸膛上。低着头,埋入她的颈窝,贪婪地呼吸属于她身上的味道。
感觉到颈窝一阵阵□□,楼音又用力推了他一把,可惜无济于事,她垂下双手,每吸进一口气,都是他身上的药味儿。
“你做什么!”楼音的声音里带着怒意,但季翊却似没感觉到一般,手指穿过她的发丝,轻轻地拂动,将灼热的呼吸尽数呼在了她的脖颈上。
“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我替你去做便是,你不用做这样的事情来吓我。”他的双唇凑到楼音耳边,语气轻柔而缓和,“毕竟前世的事情,我不想再发生第二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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