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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快醒醒 写离声 2725 字 17天前

然而御史一口咬定,就是长乐长公主。

这事随便安在哪一位头上都不算个事,惟独出在长乐长公主身上是个大麻烦——也是作茧自缚,长乐长公主打小心许林二郎,一向洁身自好,又是天子一母同胞的妹妹,众人乐得拿她当遮羞布,说起皇室女子生活作风糜烂,便有人抬出长乐长公主当作出淤泥而不染的反例。

现在连遮羞布都沦陷了,事情有点大。天子绷直了身子,脸色凝重起来:“此事可有证据?事关长公主清誉,切不可捕风捉影。”

御史觑了觑尚书令荀茂的后脑勺,又望了望林家父子俩,吞了口唾沫,俯首道:“启禀陛下,那位受长公主逼迫的公子就在廷中。”

皇帝后背上冒出冷汗来,瞥了眼侍立在一旁的林二郎,只见他一张冷脸波澜不惊,像是冻住了一样,实在看不出喜怒。

他又扫了眼第一排的中书监林甫,这老家伙倒比他儿子多点人味,脸上虽没露出什么,可抓着笏板的手不住地颤动,仔细看手背上的青筋都鼓起来了。

皇帝很想囫囵过去,可满朝文武盯着,着实不好糊弄,只好硬着头皮道:“哦?是何人?”

御史用袖子掖了掖脑门上的汗:“回禀陛下,此人乃是荀尚书家的公子,员外散骑侍郎荀延荀子长。”

皇帝一听这名字,十几年前的阴影当头罩下,头皮下意识地一紧,又是这太岁!

众人看热闹不嫌事大,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几个倒霉催的当事人,林家和荀家都是高门华族,林甫和荀茂向来不对付,这回真是有好戏看了。

只见林甫面沉似水,紧抿的嘴唇绷得像弓弦一般,荀茂满脸通红,牙关紧咬,额角青筋暴起,显然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倒是两个小的有些耐人寻味,林二郎仍旧像平日一样面无表情,仿佛一尊玉像。苦主荀公子却是气定神闲,眼角眉梢甚至还洋溢着一点喜气。

世家子弟普遍出仕早,荀延十五岁时由中正定了二品,挂了个虚职,同龄人都已经晋了几级,他身上还是只有个起家官,朝会上站的位置很靠后,然而他身量颀长,生得又玉树临风,如同鹤立鸡群一般打眼,皇帝往人群中一扫,自然而然就看到了他。

阔别十几年,那张脸又俊了不少,但是依旧那么讨嫌。

“荀延,”皇帝皱了皱眉头,颇有心机地引导,“此事究竟有何误会?”

荀延不紧不慢地走出来,在众人的注目礼中闲庭信步一般走到天子跟前,回头对他老子散漫地笑了笑,又冲着天子身旁的林二郎微微颔首,然后恭恭敬敬地朝天子行了个礼:“启禀陛下,周御史所言子虚乌有,长公主殿下并未逼.奸微臣。”

一众当事人都肉眼可见地松弛了下来,只有林二郎依旧不露声色,用犀利的目光打量着荀延。

荀延接着说道:“殿下与微臣两情相悦,两厢情愿,乃是天公地道的合奸。”

此言一出,朝堂中一阵死寂,接着便是一片哗然。

第54章 抉择

老话说人至贱则无敌, 荀子长一脸天经地义,仿佛合奸是请客吃饭那样寻常的事。

他老子荀茂显然有不同意见,几十年为官养出来的城府丢了个干净, 火冒三丈地冲上去揪起儿子衣襟, 拿笏板往他脸上抽:“孽子!孽子!”

尚书令的笏板是玉做的,厚厚长长的一块, 荀延也不躲, 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他脸皮白细, 立时红肿起来, 新伤叠着旧伤看着好不可怜,不过脸上神情波澜不惊,嘴角噙着点笑,还是那副讨打的模样。

林甫脸色黑得像锅底,林二郎的一张冰山脸似乎又冷了一分。

荀茂还想再打,被同僚七手八脚地拉住,常来常往的几个人都劝他:“荀公息怒,孩子不懂事, 口无遮拦, 莫要与他一般见识, 气坏了自个儿。”

荀茂回过神来, 意识到自己失态,整整衣冠向天子行了个大礼:“微臣御前失仪,请陛下责罚。”

天子看看荀子长肿得高高的脸颊, 心说打得该,不过面上还是大度地宽慰道:“荀爱卿不必自责。”

荀茂接着道:“孽子胡言乱语,玷污长公主令誉,求陛下严惩。”

荀子长似乎还嫌事不够大,适时插上一句:“微臣不敢欺君,说的俱是实情,请陛下明鉴。”

“孽子!孽子!”荀茂气得七窍生烟,皇帝见他嘴唇哆嗦,脸色蜡黄,看着摇摇欲坠,忙叫侍从扶他去殿后歇息。

皇帝目送荀尚书在侍从搀扶下离去,敛容教训道:“荀延,先帝以孝治天下,你须谨记在心,不可忤逆乃父。”

荀延态度十分谦恭:“微臣谨遵陛下教诲,定当尽心孝养尊亲,竭力侍奉长公主殿下,以全忠孝之义。”

怎么又捎带上长公主!竭的什么力?真是恬不知耻!偏偏他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要揪他错处也无从下手。

皇帝无奈地捏了捏额角,点点头,扯开话题:“你近日回京,官职定下了么?”

荀延身上的员外散骑常侍是虚职,天子问的实职,荀延答道:“启禀陛下,微臣还未接到敕牒。”

皇帝便转而问吏部尚书。

吏部尚书不会把每个官员的任免升调情况都记在心里,但是荀延是他上司的独子,自然格外重视,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启禀陛下,吏部拟定中书舍人一职。”

中书舍人属于中书省,职位不高,但十分清贵,又是天子近臣,历来是膏粱子弟的禁脔,作为起家官,荀延跳过了中书通事舍人这一阶,略有照拂之意,却也不算过分——别人十几岁起家,他晚了近十年,总不能和小朋友们一个起跑线。

如果没出今天这档子事,皇帝肯定闭着眼睛就批准了,然而......

皇帝捋着胡子,不怀好意地眯了眯眼睛:“朕记得前日给事中李昀调任雍州,新的给事中可有人选?”

门下省是离天子最近的地方,这又是个美差,位子还没空出来就被无数人盯上了,走关系的差点把几个主事者的门槛踏破,人选自然早已经定下,不过这不能摆到台面上说,吏部尚书只好回答不曾定下。

皇帝便道:“以朕之见,荀子长还是入门下省更妥当,爱卿们意下如何?”

按理说官员任免调动都有一定程序,天子也不能独断专行,不过中书舍人和给事中这两个职位差不多平级,又都是天子近臣,是专给膏腴子弟攒资历顺便在御前刷脸的,调换一下也不影响什么,自然没人反对,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然而对荀延来说,这差别就海了去了。

从明面上看,入了中书省是受中书监林甫的管辖,可是中书监日理万机,不可能管他一个虾兵蟹将,林甫这样的身份地位,也不好明着给个晚辈小鞋穿,况且他在中书省也不能只手遮天——中书令王宪是荀尚书的发小兼连襟,关系铁着呢。

门下省就不一样了,林二郎当年为了避父亲的嫌入了门下省,如今是门下侍郎,正是荀子长的顶头上司,县官不如现管,荀延进了门下省,就算是落到他手里了。

皇帝这样安排,一来是给荀子长一点教训,二来也是安抚林二郎之意,就差主动说你随便欺负他出气。

荀延仿佛对皇帝的用心一无所知,安之若素地谢了恩,这场风波便算揭过去了——既然事主都说了不存在□□,那这就是长公主府、林家和荀家的三角私事,不需要放到朝堂上来讨论,占用公共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