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2 / 2)

“哪怕是选个呆的,傻的甚至是瘸腿的都要比她强些,我娘她既蠢且笨,心地还不好!”

童氏听得一阵心疼,不由得劝道:“淑姐儿,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曾淑叹息着重复,“是啊,已经都过去了。”

“但当时的我我很害怕,在屋子里整宿整宿的睡不着。我很担心祖母也不想要我了,那我将没有地方可去,因为我原来住的那间屋子,已经被我娘欢天喜地的收拾出来,准备给我三妹住了。”

“所以后来我就开始笨拙的讨好祖母,每天早早的去给她请安。我还记得有一阵子,嫁到南方去的大姑母寄来了许多煲汤的方子,说是这煲出来的汤水喝了对身体好,所以我天天跑到小厨房,看着那些厨娘怎么煲。”

”不过我在这块上可能没有什么天分,第一次偷偷尝试的时候就伤到了自己的手。”

回忆着小时候的事情,曾淑的眼中闪着泪光,“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诚心打动了祖母,还是她看着我可怜。”

“先是我再也没听到过她私底下骂我娘蠢笨的话,院子里的人见到我的时候都喊一声大姑娘,并且恭恭敬敬的行礼。然后又给我选了两个差不多年纪的丫头,再接着是请了夫子教我读书习字,再大一些便没有避讳的把我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大嫂你不知道,其实我娘原本是不准备让我读书的,田家的女儿都没正经的读过书,也就是在自己母亲的教导下识得几个字,能看懂家书罢了。她们平日里学得最多的是如何孝顺长辈,以及如何伺候夫婿等等。”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吧。”

曾淑给自己倒了杯茶,“我书读得越多,越觉得祖母那样的女子才是我想要成为的人,甚至有时候会觉得,她才是我娘,一个做娘的应该是她那边模样的。然后也不可避免的,觉得我娘这个人,挺笨的。”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缘故,面对着我娘的时候,我总是会心软,觉得我自己懂得多些,应该要保护她。尤其是当她和祖母起了冲突,而又是她错了的时候,由于我的心里更尊重祖母,所以我总忍不住在劝解她的时候,不忍当头棒喝,总是哄着来。虽然事后都如我所愿,但也因此让我娘觉得她没有做什么大错。”

说到此处,曾淑苦笑道:“有时候我都分不清,到底我是那个做娘的,还是她是那个做娘的。”

童氏不安地动了动身子,再度劝道:“淑姐儿,这并不是你的错。”

曾淑平静地笑了一下,“是啊,不是我的错。”

“昨日我很生气,我不单单是气她把家里的东西拿出去当了,其实我还气她之前险些害了二哥,以及又害祖母丢脸,这么大年纪了还被唐伯母教训。这些气都堵在我的心里,所以见她还是顽固不宁的时候,我就没忍住,全都发泄了出来。”

“当时我很生气,回来的路上我也很生气,让人把银子拿去给我爹的时候我甚至扑倒在丸子床上狠狠的哭了一场。”曾淑带着笑意叹息了一声,“但不知怎的,哭完之后我整个人就放松了许多,觉得这天也蓝了,也放晴了,今早请安的时候我还对老夫人笑了一下,把她惊讶得不行。”

“也许呀,这世间母女,是有一种缘分的,有的母女好成了一个人似的,而有的母女,天生处不到一块去。”

“我跟我娘,如今大概就是后面这一种吧。”

曾家大奶奶童氏说不出话来了。

其实她今日来侯府,原本是想着劝说自己这个小姑子的,这也是奉了公爹的命令。

她从入门的时候想着如何劝说,等听到曾淑的话后先是疑惑,再是同情,接着就是感同身受。她嫁进门虽然只有三年左右,但也深切的认识到了自己的婆婆是个什么样的人,这劝和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甚至有一种曾淑就应该这样做的感觉。

“淑姐儿,”童氏想了想道:“其实我今日,是公爹让我来的,他说母亲已经知道错了。母亲昨日在你走后,也已经说是自己错了,当时是一时抹不下脸,才说出了那些猪油蒙了心般的话来。”

“她想要跟你赔不是,但现在爹不准她出门。这是爹让我拿给你的,”童氏从怀里拿出那三千两银票来,然后道:“爹说你已经出嫁了,曾家万万没有用出嫁女嫁妆的道理。”

童氏见曾淑不是很想接的模样,又补充道:“现在名义上还是母亲管着家,但是爹把对牌给了我,你放心,那些东西都已经赎回来了。不过爹说要让母亲知道教训,所以那套红宝石头面,不但没有赎回来还转为死当了。”

“当了五百多两,再加上爹自己拿出了一些银子,所以家里现在已经不缺什么了,往后一两个月虽然会过得苦一些,但好歹不会伤筋动骨。”

“至于祖母的药钱,你也不用担心。”

童氏道:“咱们府里还有一些好的药材,另外二婶也送了药钱来,祖母这病啊,够祖母调养的了。”

“那就好,”曾淑松了口气,然后道:“我这里也收拾出了一些,待会儿大嫂你一起带回去吧。”

童氏带着曾淑给的药材回到了曾府,陪着楠哥儿玩耍的曾大郎见状问道:“你在侯府见着大妹妹了吗?她怎么说?”

童氏坐下,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后才道:“见着了,那三千两银票我也劝着她收下了,但是,”她实话实说道:“恐怕她和母亲,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曾大郎下了一跳,“这般严重?”

“是啊。”如果是今日之前有人和童氏这么说,她定然是不信的,但是今日之后……

她把曾淑说的话转述了一遍,然后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淑姐儿这不是一时之气,所以恐怕没有那么早气消。”

“这……”

曾大郎骇然,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和二弟在前院安静读书的时候,后宅里头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这也怪不得她,”曾大郎揉着额角,“娘实在是,实在是……”子不言母过,曾大郎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童氏也不好插嘴。

夫妻两个正面面相觑着,听到了儿媳妇已经回来的田氏坐不住了,派了个人来找。就是同样被整治了一顿,一瘸一拐的钟妈妈。她完全没有了前些日子那嚣张的气焰,战战兢兢的说大太太请大奶奶过去。

且不说田氏在知道了童氏转述的话后,哭得是如何的撕心裂肺。

侯府里的曾淑为了日益临近的重阳节开始忙碌起来。

重阳,那是长辈们的节日,在当今陛下以孝治天下的环境里,家家户户都不敢怠慢。前两年侯府不太重视,是因为守孝的缘故不好大办,但如今除了敦哥儿外其他人都已经出了孝了。

再加上老太君的吩咐,所以整座府邸都动了起来。

粉刷一新是不用说的了,由于院子里的树落了叶子,看起来有些萧瑟,曾淑还吩咐人挂了些红灯笼上去。

“老太君和老夫人要去的地方都挂上,”曾淑道:“我记得库房里还有好些红灯笼,都拿出来用了吧,放着也是积灰。”

“是的,夫人!”

侍书见曾淑终于高兴起来,兴高采烈地去吩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