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这条贱命在大太太眼里,是万万比不得大姑娘的。
于是思虑再三,她点头道:“奴婢这就去,这就去,大姑娘您稍等一会儿,奴婢这就去拿账本子。”
钟妈妈瞒过大太太取来了账本子,摆在曾淑旁边的桌子上,小声道:“大姑娘,这就是家里的账本子了。”
曾家的账本子朴实无华。
只在开头写了年份,以及是哪一处的账本子。
曾淑之前帮祖母管过家,所以找了两下她就拿起了库房的那一本,直接打开两三下翻到了最后面,仔细查看起来。
钟妈妈原本还抱着侥幸心理,但是一看到曾淑这样的动作顿时就吓得冷汗都要出来。但随即她又安慰自己,不要怕不要怕,不对劲的都没记在账册上呢,大姑娘发现不了的。
如果真的要查得开库房才行。
而若是要开库房那定然瞒不了大太太,到时候有大太太挡在前头,她这个办事的就安全多了。
曾淑并不知道钟妈妈这一瞬间就想了这么多,她仔细查看着账册,除了上面登记的给田家的节礼过于丰厚之外,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想了想,她又放下了这一本,拿起了别的翻看起来。
童氏也没闲着,和她做着一样的动作。
她们两个都是家中长辈精心教导出来的女子,尤其曾淑还是出身商户的邹氏亲自教导,并且寄以厚望的嫡长女,她对于府里银子的去处不是一般的敏感,于是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母亲竟然给田家女眷做了这么多的衣裳首饰?”她指着上面的字道:“单单头面每个人便有三套?两套金的一套银的,外祖母还有一套宝石的?”单单是这么些头面首饰绫罗绸缎,就要七八百两。
曾淑之前听三妹抱怨母亲老是让她和二姐借衣裳首饰给两位表姐,三妹心里面很不情愿,于是就建议从公中给她们各做几套衣裳,首饰也购置一些。但是曾淑的建议可不是买这种全套的头面,而是各买几只发簪之类的。
至于料子库房就有,全部下来也花不了一百两。
但这账册上却是七百多两!
童氏的脸色也不怎么好,身为曾府的长孙媳,她是有月例的,但他们一家三口加起来一个月也不过三十两。
其中还有二十两是要给夫君的,因为他有时候要买些笔墨、书册之类的,偶尔也要出门和友人应酬。
她能动用的每个月也不过是十两。
头面首饰和料子的份例是有,但一年四季也就是衣裳八套,头面一套。
而婆婆竟然拿公中的银子给自己的娘家人一连做了二十多套衣裳,头面首饰买了三套,不对,这里面有一些衣裳还是从外头买的,价更高!
这是把公中的银子当做自己的银子使啊。
要知道曾家以前一直都是有规矩的,公中的银子是公中的,自己的银子则是自己的。以前老太太管家的时候,从来不会短了哪个,也不会纵了哪个。最特殊的就是自己的小姑子曾淑,因为是家里面年纪最大的姑娘并且最受老太太的重视,所以在她长大,特别是开始相看人家的时候。
老太太经常喊人来给她做衣裳,或者买些头面首饰。
但都是老太太自己掏银子。
没有动用公中的半分。
甚至有些时候自己和另外两位小姑子都能沾些光,当然了,自己有嫁妆的童氏并不太稀罕这些,也就是凑一凑热闹罢了。
但婆婆却是……
童氏哗啦啦地翻看着账册,从这上看,婆婆不单单是给田家的几位女眷做了,还给自己也做了好些,头面也添了三五个。另外还有一些明显是男子的东西,可能是给公公准备的。
若不是这时候说话,等于是狠狠地连着曾淑的脸一起踩,童氏都要忍不住了。这些不能吃、不能喝的东西就去了一千多两!
往年全府的女眷们加起来都没有添置这么多的!曾家可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哪经得起这样造啊。
她严厉地看向了钟妈妈。
而钟妈妈在大奶奶和大姑娘的瞪视下,战战兢兢地道:“这,这都是大太太自个儿做的主啊。”
“奴婢也劝过,但是……”
这话当然是假的,事实上她不但没有劝,还对着穿了新衣裳戴着新头面的大太太大加赞扬,说这才是当家主母的做派。
而田氏原本就没什么嫁妆,大部分田地还都在通州,每年能到她手里的银子并没有多少。她一个内宅妇人,平时吃喝用度是不缺,但想要打扮得光鲜亮丽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更别说她最近不但把自己和娘家人打扮得光鲜亮丽,还大办了宴席,庆贺二儿子中举,并且后来还给曾淑以及曾二郎买了许多补品。
穷人乍富。
花起银子来,就不当做是银子了。
曾淑的手指放在了一行黑字上:余银五百七十二两五钱,铜板八吊又八百七十三个。
她的手指在这张纸上敲了敲,对钟妈妈道:“还剩下不到六百两,接下来是重阳和冬至这两个大节,另外还有府里下人们的月例银子,这些都不是小数目。”
“你拿了什么东西出去当?”
“当了多少银子?”
钟妈妈冷汗津津,强笑道:“奴婢不明白大姑娘的意思,这,没当什么啊,奴婢怎么敢拿府里的东西去当呢,不敢的。”
但曾淑却不想听她解释,也不想再看她这张百般推诿的老脸,她手上一用劲,就把账本子甩在了她的脸上,喝道:“都已经证据确凿,却还想抵赖!我念你伺候母亲多年,本来想给你留些颜面的。”
“既然你这般不识趣,那就罢了吧!”
她愤怒地指着钟妈妈道:“我这就让人压着你去那当铺,说你是我曾家的奴仆,却私自偷了主家的东西去当。我倒要看看,那当铺敢不敢替你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