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问(1 / 2)

出金屋记 御井烹香 1907 字 2个月前

金屋殿终于面世,激起的反响,自然是一石千层浪,听说皇帝到上林苑度假,跟着赶过来的贵族女眷们,有谁看陈娇的眼神不是又羡又妒?

平阳长公主是笑得合不拢嘴,“我说阿彻怎么搞的,从前到了夏天,也让我们在上林苑里住几天的。这几年护得风雨不透的,原来是应在了这里!”

南宫长公主有点微微的酸意,嫌弃南宫侯,“要是有阿彻三分就好了,成亲到现在,连我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不要说金屋殿,就是一枚玉佩都没有送过。”

隆虑长公主毕竟是陈娇的嫂子,两个人关系本来就不错,现在太后被架空,她和陈娇往来得就更密切了,这种客气话,倒还不必她来说,她就是捂着嘴笑得揶揄,等人散了私底下谢陈娇,“现在夫君是懂事得多了,至少也懂得不在家里乱来。”

在外面是不是还乱来着,陈娇简直没有心思去问,陈季须还好一点,陈蹻因为是小儿子,被宠得更无法无天的。现在懂得场面上撑住,已经是很好的开始,接下来的事,自然有韩嫣等人为她去操心。

刘陵眼波流转,笑得很有深意,“娘娘真是有福气的人,不过这一次来上林苑,您可食言,没带着刘陵,要刘陵自己过来参见呢。”

陈娇不禁一怔,才想到几年前刘陵就提到了上林苑,想来那时候,她已经是收到了风声。

这个翁主,消息果然是灵通,比几个长公主都还知道得更早。这句话说出来,倒是又卖了好,又显得自己贴心,虽然收到风声,却没有破坏陈娇的惊喜。

大长公主就更不要说了,进来先啧啧连声,感慨了一番,才半真半假地问陈娇,“我的宫室呢?说要给我的,可不许反悔。”

陈娇白了母亲一眼,“您就住这里吧,到了白天,光是墙壁就能把人眼睛晃晕。”

的确如此,刘彻给的这一间金屋虽然家具齐备,但到了白天根本就不能呆在屋里,陈娇在上林苑里的这几天,住的还是刘彻自己的阳明殿。

大长公主就不喜欢陈娇说话的语气了,“阿彻这么疼你,你以为这间屋子下来要多少钱?我看四五百万金都止不住!还这样说,言下之意,好像这份礼不厚似的,在阿彻跟前不许这么说话,免得寒了天子的心。”

从前为了治病,九千万钱花了也就花了,四五百万钱虽然骇人,但也还没到陈娇出不起的地步。陈娇想要和母亲抬杠,又觉得坏了她的兴致也不好,她只好无奈地说,“我又不是孩子了,当然知道在阿彻跟前该怎么说话,您就只管放心吧。”

又让人,“把太子叫过来,陪着外祖母去他的住处走走。还有当利公主,也都喊过来好啦。”

天家出行,气派是大的,刘彻带着陈娇先来,后头跟着的还有太后并众妃嫔,陈娇难免要去侍奉太后,在宜春苑里找了一处风景宜人的地方,众位宫廷命妇坐下来听曲子看歌舞,等刘彻去猎了野味回来,大家赞颂一番刘彻的勇猛,再把这几只兔子烹饪了吃掉,才算是享过了模范般的天伦之乐。

王太后年纪大了,心境也越来越平和,现在已经绝口不提朝廷里的事,对陈娇当然也越来越和气——她一直都不知道刘彻为什么忽然和她疏远,还当是因为田蚡的表现。这件事和陈娇倒没有太大的关系,人在失意的时候,还是懂得感念雪中送炭的人的,现在虽然陈娇有了金屋殿,太后也没和往年一样泛酸,反倒是第一个提起来,向着长公主赞许陈娇,“也就是皇后才配住在里面了。”

王夫人、李夫人,刘美人等后宫佳丽,没有一个人敢在面上露出一点妒忌,都忙不迭拍陈娇的马屁,“娘娘非但贤惠大度,更是宠冠后宫、艳冠群芳,天下除了娘娘,有谁还更配得上殿下的痛爱呢?”

陈娇只好微笑以对。

还是隆虑长公主为她解围,“韩将军身体不好,不曾随陛下去行猎,不如我们请他过来,让他说说战场上的事吧。”

大家称赞陈娇,也都称赞得口干舌燥的了,现在正好有个出口,当下都齐声赞是,于是王太后命人请了韩嫣过来,这一次,她是真的和颜悦色,未曾笑里藏刀了。

韩嫣便低垂着眼,在一群贵妇欣赏的目光中,稳重地说了几件西北的趣事,众位贵妇人都听得很入神,王夫人、李夫人等后宫姬妾,看韩嫣尤其专注,眼睛里好像恨不得伸出一只手来,能把韩嫣抓到自己的屋子里去,那就是最好了。

这几个妃嫔的确也都不是很得宠,其实在后宫中,就是再得宠又如何?除非到了和陈娇一样的层次,不然,也就是几个月内能够陪伴在皇帝身边,接下来等待她们的,就是长达一生的孤寂与忍耐了。王夫人和李夫人至少还有个女儿可以排遣,更多的没有封号的宫人,只能等到白头了,才有机会或许被放出宫去。

陈娇忽然间连欣赏韩嫣美色的兴致都已经失去,她心不在焉地听着这低沉而动人的声音,讲述着一桩又一桩故事,纯粹是出于自己的本能,分析着这故事间透露出的信息:李广和卫青的关系,几个大将军之间的纷争……

回过神来,又暗笑自己实在是习惯成自然:事到如今,前朝的事根本轮不到她来操心,只要有几个代理人能为太子、为陈家说话,她在后宫中的地位,几乎就永远不可能动摇。刘彻的宠爱,不过是锦上添花。

说来好笑,从前她想要刘彻的专宠,想要他的第一个孩子,最终却终老于长门,而事到如今,在她已经不需要刘彻的宠爱,只需要刘彻的一点最基本的情分时,她得到的却要比要求得更多得多,几乎想要再找出一桩她应该得到而得不到的东西,都已经很难。